陈大娘笑了起来,眼神柔和不少。但是才笑了两秒,陈大娘突然咬着牙,语气凶狠:“结果呢!结果等他长大,他居然也不认我了!他那时才五岁他凭什么不认我!明明都是爹妈生的,他就是我亲弟弟,他凭什么看不起我!他凭什么凭什么!!”
明月道人和荀圭赶紧转回身,陈大娘这情绪不太对劲,别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只见陈大娘咬牙切齿地说:“凭什么家里所有的东西,他要就给!凭什么我就得给他端茶倒水,被当丫鬟使唤?凭什么他可以读书,他可以出门交友我却只能在家里做苦力!凭什么他可以带走大半家产,借着游学的名义花天酒地,我就非得守着这个破地方!凭什么?!”
“所以你杀了你爹娘?”明月道人突然冷不防地问了一句。
荀圭心神巨震。只见陈大娘狠狠地擦去了眼泪:“不是!我虽然没读过书,但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知道!我不嫉妒我弟弟,真的,不嫉妒!我只是,只是太孤单了???”
陈大娘突然瘫坐在地,抱着大老鼠又哭起来:“我,我???我只是想要个朋友而已啊???啊???到头来,只有这只老鼠肯做我朋友啊???”
明月道人面无表情,又问道:“你和它怎么认识的?”
陈大娘抱着大老鼠,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它,就像是抱着孩子,或者最喜欢的玩偶。她又抬起头看着星空,呢喃道:“下大雪的天气,你那么小的个子,怎么就不怕冻死啊,啊?那么厚的雪,你怎么敢出来找吃的哟???哦原来我也是大雪天里出门的呀,哎呀,你也吃不饱,我也吃不饱???”
荀圭鼻头发酸,恨不得割掉耳朵,不想再听。明月道人轻叹一声,说道:“别拍了,它死了。”
陈大娘的手停了下来。忍着泪水,不敢低头看,只是说道:“怎么会呢,不会的,那么厚的雪;我们都能从地里找到没收完的稻穗;那么厚的冰,我们都能凿开抓鱼;那么???那么多年过来了,你怎么会死呢???”说着说着,陈大娘泣不成声。
荀圭红着眼眶,拉了拉明月道人的衣角。明月道人点了点头,伸手一指,陈大娘瞬间晕厥过去。荀圭深吸一口气,指了指远处的侍女:“你们来,把你家大娘抬回去吧。”
下人们隔得很远,听不太清楚,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是个什么情况。荀圭只好走了过去,随手指了两个婢女:“你家大小姐被妖怪吓到了,你们去把她抬回去。”然后,荀圭又对那群下人们说道:“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再看看有没有没灭掉的火星,确认好了就回去!”
“是,道长。”下人们这下听清楚了,纷纷行动起来。两个婢女赶紧过来,抬起陈大娘,小心地抬着她往宅子那边走。
明月道人和荀圭不近不远地跟在她们后面。荀圭小声问道:“道长,我还是没太明白,这老鼠妖和陈大娘,到底什么关系?她爹娘真的不是被???”
“不是。”明月道人面色不变,斩钉截铁地说道,“确实是寿终正寝。这老鼠妖···唉,那时候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小老鼠而已。”
荀圭疑惑道:“刚刚她说了一阵,我都没听明白,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明月道人指了指额头眉心那朵莲花:“它告诉我的。”
荀圭忍不住摸了摸胸口:“那我怎么不知道?”
明月道人看着荀圭,没好气的说道:“我道家亲近自然,顺应无为,到了我这境界,心念一动自知前因后果!你?你们儒门本来也不擅长推算之法,况且你不过是个士子境!”
荀圭被怼了个哑口无言。
走了一阵,快走到宅子面前时,荀圭忍不住又问道:“那,这事儿算是解决了嘛?钱不钱的不说,算功德么?”
明月道人摇了摇头:“还没呢。还得等陈大娘醒过来再说。”
“那你刚才弄晕她干什么?”荀圭问道。
明月道人叹了口气,无奈说道:“你知不知道,人的情绪到了极点,要么爆发出来,要么陷入昏睡,这都是人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我要是不把她弄晕,难道等她醒了,化作魔头么!”
荀圭更震惊了,忙追问道:“人怎么会变为魔头?我还以为妖魔是一个名词,怎么还是分开讲的?”
二人停了下来,看着不远处。宅子里的侍女接过了陈大娘,好一阵骚乱。身后不远处,清理完粮仓的下人们也陆续回来了。
明月道人看着被稳稳抬走的陈大娘,沉声说道:“妖魔鬼怪。妖是草木禽兽金石之类成精;魔则是世间生灵心魔滋生,不能自制化作魔头;鬼是生灵死后,神魂离体的称呼。至于怪,才是对这些异常事物的统称。”
“原来如此。”荀圭点点头。
“走吧。”明月道人迈步向前,“咱们也进去吧,晚上要好好休息,明天才是关键呐。”
荀圭点头,跟着明月道人回到宅子。
宅子里,一个老汉在指手画脚四处招呼,看样子是这家里的管事。明月道人把他叫来,嘱咐道:“妖物已然伏诛,不必再担心了。你家主人心神有损,明日才会醒来。明日你家主人一醒,立马告知我,我要为她驱邪。”
管事大惊失色,问道:“妖怪不是死了么?这这这,道长,怎么还要驱邪?”
明月道人却不再说话。荀圭斥道:“妖物对人身体有害,不光是你家主人,你们所有人,包括这座庄园,都要驱邪!看什么,还不快去安排客房,准备好洗澡水!”
“是是是。”管事忙不迭地安排去了。
明月道人看着管事走了,轻声说道:“荀公子,你越来越熟练了。”
荀圭哼了一声,小声回道:“要不是你说有功德,就凭我这张脸在,还轮得到你出来骗钱?”明月道人闻言笑出了声。
瞎扯了几句,二人各自跟着下人去休息了,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