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中毒是欲望体验中的一种失衡状态。”李斯特解释道。

“敏感中毒者会感觉到不同程度的不适，较为轻微的征兆就是眩晕、头疼。这与你的情况是符合的。”

李斯特手肘支在桌面上，双手交握。

“梦胶囊技术发展到现在已经非常成熟，欲望体验普遍是安全可靠的。然而集体梦境项目还处于孵化阶段，因此参与实验存在一定风险性。”

“首次实验中的被淘汰的同学们是因为经历了信息过载而导致‘被动死机’。”

“然而你的情况与他们的不同，可以被定义为‘主动撤离’——你的大脑下意识的自我保护，让你提前脱离了虚拟情境。”

“我推测这种强制打断欲望体验的行为会让大脑产生一定程度的紊乱，欲望体验的平衡被打破，就会导致敏感中毒。”

苏延青听着李斯特的话瞬间感觉空气中披萨的香气都消散了。她用手指反复搓揉着餐巾，心中的焦虑也揉成了一团。

李斯特捕捉到了苏延青眼神中的担忧，安慰道：

“我想了想，你在这次脱离情境后没有及时醒来也许是系统也给了你一段时间休眠调整，和那些被淘汰者‘死机’后睡着一样。”

“如果是这样你就不需要过度担心。”

真的不需要担心吗？

也许是心理作用，苏延青感觉自己的头痛被放大了，一跳一跳地提醒着她，仿佛身体在报警。

李斯特注意到了苏延青头疼时眯起的杏眼和微蹙的眉头。

他方才的话语中已是有所保留，没有将敏感中毒的重度症状全盘托出。他希望苏延青不要被吓到，这样才能顺利配合之后的测试。

李斯特的语气冷静且克制：

“我们现在所进行的测试就是希望你能通过练习产生‘进化’，将大脑下意识的自我保护转变成有意识的控制，这样你就能真正自主地在集体虚拟情境中停留或离开。”

苏延青松开了手里的餐巾团，上面的褶皱缓缓伸展开，像是一朵迅速开放的小白花。

她听完李斯特的话意识到了什么，杏眼微微发亮：

“就像做梦的人知道自己在做梦就离醒不远了，但是人可以控制自己做清醒梦，只需要反复练习！”

李斯特松开了交握的双手，顺着苏延青关于清醒梦的类比说道：

“这样你就可以留在‘集体梦境’当中，并且控制自己想什么时候‘醒来’都可以。”

李斯特看到对面的苏延青神色和姿态都放松了下来，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同时轻松了些许。

他对着苏延青讲述今天的实验相关信息其实也是在为自己梳理。

李斯特望向窗外夜色下的银湖在微风的轻抚下泛起涟漪。

他回过神，看了眼对面的女孩，捕捉到了苏延青瞟向他面前的黑松露菌菇披萨的小眼神。

“尝尝我点的黑松露口味。”

李斯特右手拿起一片披萨，眼神示意苏延青托盘上最后剩下的一片，左手手心朝上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谢谢教授，那我就不客气啦~”

苏延青意外于李斯特工作之余随性亲和的一面，她微笑着拿起披萨。

黑松露馥郁醇香，大片口感柔嫩的野菌经过咀嚼迸发出鲜美的汁水，油润的芝士搭配窑烤薄脆的饼底堪称完美，苏延青忍不住比赞。

......

黑暗的房间里，通讯器幽蓝色的屏幕上闪过玛格丽特披萨的倩影，早已餍足的苏延青还是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她往下扫过安鞍回复自己的留言，看到回电二字思考了片刻，随即拨通了安鞍的号码。

等待的时间连两秒都没到，语音通话就接通了。

“嘿，苏苏！”安鞍清朗的少年音响起。

“安鞍~你猜我现在在哪儿？”

“以你发我披萨照片的时间来推算，我猜你应该还在银湖学院吧。”

“Bingo！”

“你那儿是什么情况啊？”安鞍忍不住发问。

该来的还是要来，苏延青把自己在心中排练好几遍的说辞语气平静地说了出来：

“我在第三轮测验中不是提前醒来了么？”

“学院相关负责老师说是因为我所在的新型梦胶囊座椅突然故障了，为了面试公平性让我先回到学院，明天再和下一批面试者一起测试选拔。”

明天她确实还要参与银湖列车上的集体虚拟情境测试。

苏延青的话里真假参半，这让她对瞒着安鞍的愧疚感略微减少。

她向安鞍问道：“你呢？你怎么样？”

安鞍回答：“我下了车以后没多久，通讯器就收到了一封通知函，要求对车上的加试环节保密。”

“后来我去网上搜索相关信息也一无所获，我上论坛试发相关帖子也显示发布失败，估计关键词都被屏蔽了。”

“苏苏，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在我的虚拟情境中你突然不见了？”

“嗯，记得。”苏延青简单回应道，表面语气平静实则心里打起鼓。

她知道安鞍很敏锐。一想起在列车上对他袒露提前脱离情境的具体细节，苏延青便感到深深后悔。

苏延青躺在床上，双腿悬空，快速地自行车式蹬腿，猛踹空气。

“在我的欲望情境中，我和我哥谈完心后，我回到教室发现你已经不见了。”

“新的梦胶囊故障导致你的欲望体验中断提前醒来，而你在我的情境中也消失了！”

“这说明我们的欲望体验某种程度上是联动的！”安鞍兴奋地说出自己的推理，“难道这才是这次选拔的关键所在？”

苏延青语气故作惊讶：“你和我想的一样，学院的测试内容应该不止是普通的欲望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