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是一年三月,现在已经开春,村里家家户户都开始耕田种地。
这些日子,我也去过几趟镇上,除了买东西,还打听了一些事情。
朝廷的三太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往的他不谙世事,只贪图享乐。
可就在去年的三月,他得了一场病,很多东西都忘记了,病好后就开始关心朝政上的事。
上朝时也提了诸多意见,比如废除奴隶制,减轻税收,地方实行人口登记制,严查地方贪污官员,打压钱庄妓院这种消磨人意志的地方。
新制定批改一些律法,提出义务从兵役制,年满十八就要服兵役。
一些家族企业也要归顺于朝廷,每月所得三成交税。
大力建设桥梁道路,积极与别国展开商贸,及一些其他方面的。
对于这些,大多数人都不太懂什么意思,可能感觉到自己的利益被侵犯,所以有些地方才会闹起来。
以为自己是穿越者,拥有现代知识就妄想在古代为所欲为。
殊不知人心本就险恶,你损害到了别人的利益,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可能是这里太偏,又或许是地方官不愿意执行,这边倒没什么影响。
不知村里受没受到影响,那个什么征兵制,强行执行下去没有。
…
五月某日,村里来了一伙人贩子,由两个老太婆,一个老头一个中年人组成。
马车里,一共有九个被拐来的,男女都有,最小的只有五六岁,最大的将近二十岁左右。
最大的孩子是个女孩,头发散乱,衣服有些脏破,露出来的地方都有点淤青。
她的脸格外眼熟,此刻表情麻木,眼神冰冷的盯着围观的人。
一旦有人靠近她,她就开始吐口水,被绑住的双手不停乱挥,阻止那些靠近她的人。
这样的举动自然招来人贩子的打骂,她不敢反抗,但眼神充满着憎恨。
我朝她走了过去,她看到我的第一眼,愣住了,她否定着拼命摇头。
当我靠近,她又露出凶狠的样子,不顾人贩子表情凶悍,她朝我吐口水。
急了还开始骂脏话,是方言,不是四川话。
“多少钱。”我指了一下那个女孩。
人贩子见有人要买这贱骨头,乐开了花,敏儿拉了我一下,但什么也没说。
“五两银子,这妹儿洗干净了水灵的很哟。”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那老太婆:“四两。”
“不得行不得行,太少了,这妹儿是个有钱人屋头嘞,五两算便宜了,要不是脾气怪的很,卖十两了。”
我面色沉了下来,“好,别后悔。”
那老婆子喜笑颜开,“先给钱,给了才领走。”
“等着,我回家取。”说着我便转身往家走。
“小锋哥,你要买丫鬟吗?”敏儿跟了过来,开口道。
我摇摇头:“不是。”
我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回家拿了银子,还带出了槐木牌。
本以为一辈子可能不会再见,没想到以这个方式再次见到莲莲,真是讽刺。
愤怒吗?可我内心很平静,就好像跟我没关系一样。
但…这并不妨碍我想要灭掉他们。
人贩子将银子都咬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将她赶向了我。
阳阳看着那些小孩,一时间愣在原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我将莲莲抱了起来,并没有急着将捆住她的绳子解开。
见到这一幕,敏儿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我。
莲莲不停的挣扎着,我任由她朝我吐口水,怒骂着脏话。
“你叫什么名字?”我平静的问道。
回复我的是口水还有怒骂。
阳阳跟了上来:“小锋。”
他扯了扯我衣袖,或许是不知所措,我并没有向他解释什么。
“没有名字吗?就叫你莲莲吧。”
当我叫出她的名字,怀中的女孩愣住了。
她不再挣扎,不再朝我吐口水,她的脸不受控制的抽搐着,眼眶开始有了泪水。
她不肯相信,或许是假象,或许只是太像了而已。
那个他熟悉的人已经死了,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气质感觉都相同的人。
即便是样貌有所改变,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却无法被替代。
借用动漫里的一句话,困住五条的从来不是狱门疆,而是夏游。
回到家中,我将她放了下来,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割开捆住她手脚的粗绳。
缓缓划开手指,将血滴落在槐木牌上,一团常人无法看见的阴气钻入地下。
“等那群人走后,杀了吧。”我轻声喃喃着。
见到这一幕,她更加确信了,但该作出何种反应呢?
欣喜吗?憎恨吗?痛哭流涕吗?还是说…失望呢。
我只是平静的看着她,敏儿轻轻的戳了一下我的后背。
“小锋哥,难道你们认识吗?”
“小…锋?”莲莲自言自语的低喃。
她又开始猜疑,或许,世界上真的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呢。
她记忆中的人,跟眼前这个人相差太大了。
记忆中那个人,头发不会长长,身高也矮一些,有一套很奇特的衣服,去哪里都会带上自己。
她的大脑有些承受不住了,她不知所措。
“饿了吧,阳阳去打点饭菜过来。”
阳阳应了一声,去柴房了,敏儿见我没反应,又擢了我两下。
“小锋哥,你怎么不理我,你们认识吗?会不会认错了?”
“你受苦了。”
我并没理会敏儿,看着不知所措的莲莲,平静的说出了这么一句。
她一切的猜疑、不安和恐惧,在此刻全都如梦幻泡影,消失不见,扑进我怀中嚎啕痛哭起来。
我想起了几年前,刚遇到她的时候。
敏儿被这一幕吓到了,她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要不要将女孩从我身上扒开。
打饭回来的阳阳也呆愣在门口。
我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吃饭吧,吃了饭好好睡一觉。”
莲莲好似又长高了,高度在我的眼眶位置,该有一米六八左右,重生后我长高了,比之前还要高一些。
吃过饭,她躺在床上握着我的手,安详睡了过去,全程她都一言不发。
敏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小锋哥,你们果然认识吧,她是谁呀?好像跟你很熟。”
“嗯,本以为这辈子可能不会再见,没想到,以这种方式再见。”
敏儿:“发生了什么吗?”
“这件事很复杂,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了,你还是不了解的为好,她叫莲莲,是我前几年在他国偶然遇到的,我们一同经历了一些事,后来我带她回了家,再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我不得不离开。”我平静的讲述着。
敏儿沉默了,她很在意那一句,我带她了回家,这意味着什么她明白。
“所以,这就是你拒绝媒人说媒的原因。”
“不全是吧,我漂泊不定,或许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去哪?”敏儿表情复杂。
“不知道,不过有一些事情很在意,或许我会去一趟芙蓉城(成都),近半年来受你们照顾了。”
“什么时候走,多久回来?”敏儿追问。
“就这几天吧,处理好一些事情就离开,房子我会卖掉,可能不回来了。”
“不是住的好好的吗?为什么不回来了?你不在家,我和村子里的人会帮你打理。”
我摇头:“不必了,在你眼中,我是怎样的人呢?”
“啊…?”
我看着她的眼睛,敏儿不知道我会这么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你…。”
她的脸变得通红,说话也支支吾吾。
“很…很好啊,会做饭,人也很纯朴,俊…俊朗,还有…。”她己害羞的说不出话。
“表面而已,大可不必夸赞我,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你还年轻,很漂亮,往后的日子还长,我不过一介过客,多看看身边的人吧,不要轻易中意一个外乡客,因为你不知他何时会离去。”
我这算是明确拒绝了。
敏儿哭了,她抹着眼泪逃离,阳阳不知该如何是好,刚才他就一直沉默着。
“我们真的要离开这里吗?留在这里不好吗?”阳阳有些不理解。
“嗯,你想留在这里也可以,走的时候,房契地契我全都交给你,以后或许我还会回来。”
阳阳摇头:“不要,我要跟你一起走。”他的眼眶也湿润了。
“男孩子哭什么,把眼泪擦了,天快黑了去做饭吧,明天开始收拾东西,过两天把房子卖了就走。”
阳阳擦了擦眼角应了一声。
他离开房间没一会儿,一道身影从我的影子中站了起来。
“辛苦你了芽芽。”我摸了摸芽芽的小脑袋表扬。
芽芽手中提着几个袋子,里面有碎银还有铜板,数额不小。
看来他们靠拐卖孩子赚了不少,拐来的那些孩子,基本都被村里的人买去了。
“爸爸。”
芽芽扑进我怀里,撒娇似的在我胸口蹭了蹭。
“芽芽乖,让爸爸亲一个。”
说着,我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触感冰冰凉凉。
芽芽开心的回吻了一下我的脸颊。
“好了,快回来吧,等下次有时间了再教你说话。”
我收好了槐木牌,虽然这些日子相安无事,但这些东西我都随身带着。
长剑卷刃了,不打算继续带在路上。
傍晚,阳阳做好了晚饭,莲莲也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她看着我,一时还没有缓过劲来,过了好久才想起来今天发生的事儿。
“吃晚饭了,吃了饭,我去烧热水,好好给你洗个澡,穿我的衣服吧。”
莲莲紧紧的抱着我的手臂,这让我想起了从赵府离开后发生的事。
那时她以为我不要她了,紧紧的黏着我,好久都不说话。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又是那种感觉,是心痛…吗?
吃过晚饭,阳阳去烧了热水洗碗,我让他洗漱好后先回床睡下,我给莲莲洗个澡,阳阳很乖巧的回了房间。
将热水舀进一个大木盆里,这木盆是专门用来洗澡的,能同时容纳两个人,不过平时我和阳阳都是先后洗。
在热水中掺了一些凉水,温度差不多了。
“来,脱衣服吧,我给你洗澡。”
莲莲一言不发,松开了抱住我的手,她背对着我,我解开了她的衣服。
衣服滑落,她的身上布满着被殴打的淤伤。
“疼吗?”我温和的问道。
莲莲只是摇了摇头,抬起脚进了木盆里坐下,我用帕子尽量轻柔的清洗着她的身体。
“那几个人已经下地狱了,我还活着却没来找你,你恨我吗?”
莲莲只是沉默着,我便继续开口:
“去年冬天,我从墓中苏醒了过来,我的头发变得很长,衣服腐朽,满脸胡子拉碴,身上气味很难闻,在寒风凛冽中,我离开了村子,我不能见你们,人死如灯灭,若我见了你们,往后的日子只怕是不得安宁,所以我离开了,今天白天发生的就当是弥补你的吧,还记得从赵府离开时的事吗?你什么也不说,狠狠的教训了我,现在想起来,你还挺可爱的。”
莲莲哭了,我听到了她的抽泣声,虽然很小。
我温柔的清洗着她的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洗了,都变得不是那么柔顺了。
洗好澡,我拿了一套过冬时买的衣服,并不是很厚,夏天穿应该也合适。
拿来一块干帕子,将头发上和身的水轻柔擦干。
洗过澡后漂亮多了,感觉比以前更漂亮一些。
换好衣服,穿上拖鞋,我带着她回了房间。
阳阳睡在最里面靠墙位置,不知道他睡着没有。
木床挺大的,三个人睡一起也并不是很挤。
我睡在中间,莲莲紧紧的抱着我,双腿夹着我的腿。
她吻住了我,舌头伸进了我的嘴里,我能感觉到她哭了。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进了我的嘴中,咸中带着苦涩心酸和痛苦。
我也抱住她,闭着眼睛慢慢睡去。
…半夜…
“阿郎,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也有苦衷,我好想你,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他们太可恶了,那两个流氓想占有我的身子,我誓死不从,他们都打我骂我,有好几次都想咬舌,他们怕了,不敢再对我动粗…我的身体只给你。”
半梦半醒中,我好像听到了莲莲喃喃低语声。
她压在了我身上,热烈的亲吻着我,好似要把所有的委屈、心酸还有思念都发泄出来。
“我没有怀上我们的宝宝,阿郎…不~相公,我肚子好不争气呀。”
早上天还没亮我就醒了,被尿憋醒的。
此时莲莲躺在我旁边睡得正香,我尽量不弄出太大动静,起身下床。
上完厕所,去柴房生火做了早饭,把冬天用剩下的火锅油用来炒洋芋片。
做好早饭,阳阳和莲莲都醒了。
莲莲自己打扮了一番,将头发理顺,扎了两个马尾,很是成熟可爱。
吃过早饭,阳阳收拾桌子去洗碗。
“真好吃,好久没吃相公做的饭菜了,比以前做的更好吃了。”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股莫名的心酸涌上心头,可下一秒便消失不见。
我的感情太过麻木了…
“嗯,今天没事,我带你去镇上买几件衣服吧,再买点菜和肉,买点配料,晚上涮火锅。”
莲莲抱着我的手臂应了一声:“好~相公。”
我起身去包袱里取了些铜板和碎银,嘱咐了一声阳阳让他在家看家,等我晚上回来涮火锅吃。
在去村口的路上,远远的看见了敏儿,她也发现了我们,赶忙躲回了家中。
我伤害了她,她不想看见很也正常。
中午,我们在镇上的饭店吃的饭,之后带莲莲去买了几套衣服。
她去里屋换上了,果然,粉色的长裙很适合她。
其余几件包好带走,用碎银结的账,老板喜笑颜开,恭送我们离开。
去买了一些熬火锅油用的香料,买了几斤羊瘦肉和猪瘦肉。
在小摊上买了一些蘑菇白菜之类的,感觉差不多了,我们开始往回走。
东西有点多,莲莲帮我分担了一些。
温馨,安宁,此刻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这样的生活其实也还不错。
“相公,好久没有这样了,一起买菜一起回家,感觉好幸福。”路上,莲莲温柔的看着我说道。
我应了一声:“嗯,你长高了,比之前成熟了。”
“相公也是,头发变长了,长出了胡须,更俊朗了。”
我俩温柔相视,两两低头一笑,回家的路上有了一丝温柔的风相随。
回到村里已经是下午了,我去柴房准备熬火锅油,莲莲和阳阳洗菜切菜。
晚上,我们坐在院子里,借月光和炭火光涮着火锅吃,香味飘进了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