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给其一说,小脸一红,却似乎仍在犹豫。
程风忽地从袋中取出一包以布里着的东西,他把布缓缓解开,瑞把当中的东西递给沈浪,问:“瞧!这是什么?”
沈浪一看之下,肚子立时咕咕作响,他喜极忘形地嚷道:“啊,是烤鸡!”
天下孩子大都只爱两件事吃和玩。玩,对于每天皆要料理马匹与敬茶的沈浪来说,已是绝不可能的了。然而吃,却是必需,特别在这个饥寒交逼的时候……
他毫不考虑便接过这只烧得酥香无比的大肥鸡,且还撕下那条肥美的鸡腿,大口大口的啮吃起来。
“哇!很美味呢!虽是一只寻常已极的鸡腿,沈浪已吃得如斯津津有味,还一边吃一边惊叹,程风瞧着他那副狼吞虎咽的可怜样子,不期然涌起无限惋惜。人,在不得温饱之时,尊严便如一面堕地的镜子般四分五裂,谁还有能力保留半分自尊?毕竟,沈浪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应在双亲护荫之下快乐地成长,绝不该受到如此苛待。沈浪大吃大喝之余,竟见程风把庆褥搬往炕上,奇道:“风,你在干什么?”
程风温言道:“我想把床褥铺在炕上,这样会暖和一点。”
沈浪道:“不用劳烦你!待会让我自己来好了。”
程风回首,摇了摇头道:“不,因为今晚我也会睡在这里。”
沈浪一怔,连忙道:“这……怎么行?这里又脏又臭又冷……”
是的!马槽畔的小庐怎会不脏?不但脏,而且终年都带着一股令人难受的异味。
但程风看来甚为坚决,他不让沈浪说下去,先自叫止他:“浪……”
沈浪住口了,程风凝目看着他,道:“别忘记我俩曾是出生入死的朋友!这个冬天严寒无比,绝不容易捱过。我决不能让你独自一个在这时瑟缩发抖,我已决定今后都在这里睡。若要发抖,我俩也必须一起抖!”
“风……”沈浪一时语塞。
他为他所做的一切,他是否该对他说些什么?
可是,此时他只觉欲说已难言。
夜色浓黑如一滩泼泻了的墨,已是三更。
沈浪还是光睁着眼躺在炕上,看着睡在自己身畔的程风,久久不能成眠。
小庐之内确实寒冷得很,程风带来的被褥虽则很厚,但二人共用一被,程风于沉睡中亦不免蜷缩着身子。
沈浪瞧见如此,更是不妒忍,连忙把自己那边的被子也给他盖了,心想:“风,你本应睡在风云阁中的高床暖枕,为何还要与我沈浪一起挤在此又脏又臭的地方捱冷啊?”
锦上添花大有人在。
雪中送炭又有几人?
难得在如斯落泊之时,还有一个程风……
想到这里,沈浪双目不禁湿起来。
就在此时,程风蓦然擦了擦眼睛,半张睡眼,惺忪问:“浪,你……还没有睡?怎么不盖被子?”
说着旋即为沈浪盖被子,沈浪急忙伸手欲拭掉眼角的泪光,不想给程风瞧见,免他操心,但程风还是发现了,他问:“怎么?浪,你有心事?”
沈浪支吾:“不……没……没什么!”
程风柔声道:“浪,别想得太多……”
沈浪听其如此一说,一时感触,忍不住呜咽着道:“风,我……今生真苦。”
啊,还只得九岁,便要叹命苦,还有一大段漫长的路要走呢!
程风见其如斯凄戚,安慰他道:“浪,即使今生不好,我们还是要努力活下去,安守自己的本分,希望来生活得好过一点,是不是?”
是吧?沈浪暗想?
风,那你又知道来生实在太遥远、难卜……
假如,来生又复如此痛苦的话,那将如何是好?
前路实在过于漫长,难道真的终生皆要敬茶喂马,坐以待毙?
不!最重要的还是必须掌握明天!
谁甘于在这浩瀚人海中就此湮灭?
幸好还有明天。
这一夜虽令人难眠,沈浪最后还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