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驻守的燕军似乎没想到秦军会选择此时突围,一时间难以应对,除了散射而来的箭矢,竟然没人来阻击。
段宏在最前方,领着四个持盾的军卒,将盾高举,挡住抛射的箭枝。
后方城头上,百姓和伤兵顺着麻绳坠下来。
当陶公子被两个军卒扶着落下时候,身上纱布已经被胸口伤口溢出的鲜血浸透。
胡春牛靠着城墙,一边查探几个跌落昏死的伤兵,一边将散落的药材捡回自己的背篓。
远处,燕军的军阵终于动弹,向着城墙下挪移。
“嘭——”
城头上,秦军仅剩的守城弓弩崩响,丈长的弩箭呼啸射出,将靠近的燕军阻住。
“冲过去。”段宏领着军卒结成战阵,手持刀盾,将漫射的箭矢挡住,冲向前方的矮林。
从两丈高的城头跳下,越过干涸的护城河,奔过不过两百丈的林野,就是一片矮林。
低矮树林连着远处山野,哪怕周围有燕军结阵,只要这些百姓和伤兵入了林,活命逃脱的机会就大很多。
张远手压着刀柄,随在陈伍熊的身后,微微低身奔行。
伤兵和百姓艰难的跟随,全力奔跑。
所有人都知道,要想活命,就要在燕军到来前冲到矮林之中。
前方一队燕军怒吼着狂奔而来,想截住前冲的秦军和百姓。
“杀——”
段宏狂吼,长枪甩出,一枪将当头冲来的燕军身躯扎穿。
后方几个军卒冲上,将其他阻道的燕军撞倒,撞开一条道。
所有人紧随着,埋头往前冲。
“别回头。”陈伍熊喘着粗气,手中的长柄战斧拖着,“管不了所有人。”
管不了所有人。
张远眼角扫过,一队燕军骑兵已经划着弧线,奔踏而来。
那些骑兵手中弯刀带着幽寒的弧光,仿佛是收割庄稼的镰刀。
手无寸铁的百姓和伤兵在这些战骑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张远咬着牙,一手握住刀柄,转身往回冲去。
大秦武卫,保家卫国,守护自己的袍泽与百姓。
他不能看着自己的袍泽和那些百姓被屠杀。
哪怕能阻一步,他也能心安。
陈伍熊探手一把去抓,却没抓住张远的手臂。
“张小子!”他一声疾呼,后方持着长枪,搀扶几位伤兵奔行的军卒抬头。
一位穿着半身皮甲的老卒松开身边的伤兵,拖着长枪迎上张远。
另一边,两个战卒回头看看,停住脚步。
“张远,往前走。”持着长枪的老卒将枪锋一摆,挡住张远去路。
陈有德,与张远一起到丰田县的八位皂衣卫之一。
没等张远搭话,陈有德已经领着那两位持枪战卒回身,向着燕军战骑奔去。
三柄长枪结成三角阵,枪锋朝前,迎着战骑冲锋。
“走,走——”
百姓们呼唤着,有人伸出手,将张远手臂扯着,往矮林冲去。
等张远再回头时候,已经看不到三角枪阵的影子。
那一队奔踏的燕军战骑,当先军卒手中提着鲜血淋漓的人头。
张远的脚步有千斤重。
“走,别让老陈他们白死了。”陈伍熊一手推着张远往前奔,低着头咬牙低呼。
三个月,他们这一营的袍泽已经只剩这几个人了。
后方,骑兵追砍百姓和伤兵,凄惨的哀嚎声传来。
“那矮林后面是一道乱石崖,右边是山崖绝路,左边是通往陈家庄的路。”陈伍熊一边抬头看前方,“张远,往左走。”
陈伍熊重重推一把张远,拖着长斧,转身奔去。
张远站在原处,看陈伍熊挥舞长斧,将一个挥刀的骑兵扫下战马,然后又一斧头磕碎一匹战马的膝盖,让战马上骑兵跟着战马一起跌落。
“快走,快走——”
陈伍熊挥舞手臂,呼喊着,让拖在后面的伤兵和百姓跟上。
一柄弯刀从陈伍熊的左侧划过,带着他的半截手臂,还有半片脑壳飞起。
两个相互扶持的伤兵被战骑撞飞,其中一人身躯倒地瞬间,战马踏过,踩在其胸腹,溅起一片血红。
“杀——”
张远一声怒吼,手中长刀出鞘,拖刀回奔。
刚转过马头的燕军骑兵回过身,面上露出轻笑,低低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腹,向着张远冲来。
张远是周围这些军卒与百姓当中,少有披了甲的。
战骑飞奔,千斤之力,持刀的骑兵只要借战马之力,刀锋上能轻易透出超过五百斤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