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商,你,当真,不怕死?”
闫乐手持铜剑,声色俱厉地恐吓道。
墨尘眉毛一挑斜眼瞥了瞥闫乐:“你要是有胆,就再把剑抬高一寸,割断我的喉咙。要是没胆,赶快滚吧!”
说完一甩衣袖负手而立。
俨然没把架在喉头的铜剑当回事。
无胆匪类!
真要是有这种胆色,早就带着大批人马来强行接管铁匠铺了,哪里会这样鬼鬼祟祟地跑来商量花钱购买炼焦之法?
敢无视秦律威严的人的确有,但,不是眼前这个草包。
来之前也不好好打听打听,我墨家门徒什么时候会受人胁迫?
不拎刀子捅死你,完全是给秦律面子。
院内。
叮叮当当地忙着冶铁炼钢的工匠们诧异地抬头看看正在斗气的二人,扯着嘴角笑笑,继续自顾自地干活。
谁都没把闫乐的威胁当回事。
当然。
如果真有威胁性……也不是不敢违反秦律。
闫乐被轻蔑的态度气得青筋暴跳,不自觉地抬高几分铜剑:“贱商,你当某家不敢杀人?”
“墨家门徒墨尘,拜见大王!”
墨尘却不理会架在喉头的铜剑,端起双手恭敬向闫乐身后的年轻人影行礼。
“贱商!休得装神弄鬼,拿大王来吓唬某家,你还嫩……”闫乐自然不肯相信秦王尊贵的身份会踏足市井商铺。
只是,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手腕被一只大手捉住狠狠拧向后背。
铜剑也当啷一声坠落在地。
眼前出现两个高大的身影,其中一个经常见面,是蒙毅。
另一个留着短须的高大青年衣着普通,顾盼之间却隐隐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威压感,让站在身后的蒙毅感觉像个小跟班。
闫乐虽然没见过秦王政,却知道能让蒙氏兄弟当小跟班的人只有一个——秦王。
胳膊快被拧断了,却不敢叫痛躬着身子行礼:“臣,拜见大王。”
嬴政阴鸷的眼神盯了眼被蒙恬擒拿的小年轻,扭头看向还未直起身体的墨尘:“你,见过寡人?”
说好的假扮护卫,怎么一进门就被人拆穿了?
真没意思!
“回王上,臣乃楚国流民,入秦堪堪半载,今日乃是初见大王。”墨尘束手而立,小心措辞着回答秦王的提问。
“你如何得知,寡人乃是当今秦王?”
“大王,草民认识蒙恬、蒙毅将军,更知道他们身份尊贵……”
“进屋,此处不是谈话之所。”
“大王请。”
墨家门徒,果然清苦!
被邀请到上座,嬴政环视四周,打量着简单的正厅陈设。
其实也没什么陈设。
左厢窗前摆着张高大的书桌,书桌背后放着个四条腿的古怪木凳。
书桌后墙处,则是一个庞大的书架,上面摆放着布袋盛装的竹简卷。
显然是房间主人日常办公的地方。
右厢处分主次摆放着六处桌案,应该是招呼客人的地方。
此外,没有半件多余的家具陈设。
这样简陋的房间陈设,跟一口铁锅九十九个金饼的暴利行当比起来很不协调。
真不像商贾之家。
“先生所献之宝寡人已收,甚慰。”
等墨尘本人忙活着泡好茶水后嬴政面带笑意缓缓开口:“还请先生为寡人解惑:既然先生如此大才,为何不投身我大秦朝堂?”
“少府府令便是墨家门徒。”
“先生若有入士之心,也当得起太仆府令之职。”
“何必舍近求远,投身商贾?”
回城的路上,蒙氏兄弟已经解释清楚,眼前这个墨尘是楚国流民。
逃往秦国的路上差点被饿死,好在被巡视边境的秦军搭救,这才一路顺风顺水地赶到咸阳投身墨家。
一度,曾经被秦墨钜子视若珍宝,起了传承墨家的心思。
却不知道为什么又被撵出蚕观,跑到东市开了个铁匠铺。
嬴政很想不通。
就凭这家伙通过蒙氏兄弟的手献上的重宝,入朝为官的话,起码得是九卿之一,地位尊崇。
搞不好,又是一个类似甘罗的传奇佳话。
干嘛要当个人人都可以欺负的商贾?
“回大王,入朝为官这种事草民当然求之不得,只是……墨家门徒入朝为官者众,多草民一个不多,少草民一个不少,却非常缺少一个投身商贾的墨家门徒。”
“大秦也缺个投身商贾的墨家门徒。”
“无论是商贾,还是入朝为官,抑或是忙于耕种的农夫,都是大王的子民。都可以为大王一统九州出力。”
“为官显赫,人人争抢,草民就不去抢那些显赫的位置了。”
“但,商贾这件事,那些当官的做不来,只有草民才能把这件事做好。”
“为大王一统宇内聊尽微薄之力。”
墨尘束手而立,回答得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