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路明非手劲儿太大，还是楚子航早就按耐不住心中激动的情绪，路明非这一推，竟推了楚子航一个踉跄，脚下一滑，差点摔在地上。

男人接住了楚子航，温暖的大手按着楚子航的头，轻柔的抹去了他脸上的雨水和泪水。

“儿子，你长得真快，我记得你那会儿还跟个小不点一样，吵闹着要骑大马，一转眼，你都快跟我一般高了。”

“七岁。”

“啊？”

“骑大马那会儿我七岁，现在我十八岁。”

“十八岁？那你岂不是快要高考了？你最近学习怎么样？想好考哪个学校了吗？我觉得国内的话，就考清北，出国的话，我也想开了，该出就出吧，孩子大了就该出外面闯一闯，到时候就去哈佛或者麻省理工，我记得你对物理和数学很感兴趣，哦，对了，你分科选的是理科吧？”

男人又絮絮叨叨起来。

男人的话让楚子航想起他们分别时的那个雨夜。

那时，那辆疾驰的迈巴赫上，男人在说“出国能学什么啊，也就学点英语，你英语已经很好了不是么，国内现在发展多快啊，遍地都是机会，国内上大学，上学时候就能了解社会了，再叫你后爹给你找找关系”。

可现在，三年过去，男人居然也为他改变了想法，会说“你对物理和数学感兴趣，出国就去哈佛或者麻省理工吧”。

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像梦一样。

仿佛他们从未分离，连当初的谈话都能接续。

楚子航轻声说：“爸爸，欢迎回家。”

男人一愣，扯着嘴笑了，他双臂张开，狠狠地给了楚子航一个熊抱。

“儿子，爸爸回来了。”

不过，楚子航下一句话就让男人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

“我准备报考卡塞尔学院。”

“不是，你去那个疯子集中营干嘛，学习怎么成为一个疯子吗？”

楚子航抬起头，逐渐熄灭的黄金瞳中，仍流动着熔岩般的微光：“因为你。”

男人顿时如吃了死苍蝇一般难受，早知道当初不提什么狗屁卡塞尔学院了。

“我……我当初就是少不更事，去了煞笔卡塞尔学院，结果把自己给坑进去了。我儿子怎么能也掉进这个大坑里去呢？

儿子，乖，听爸爸的，咱就去个正常点的学校，学文学理都行，毕业了出来找个好工作，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多好。”

楚子航看着散落在他们周围的黑影残肢，暴雨冲刷下，血液早已洗净，但断面处的肌肉纤维和骨骼切口，依旧狰狞可怖。

他低声说：“我已经踏入了真实的世界，难道，还有回头的选择吗？”

男人沉默下来，没有回应。

如果可以，男人真的不愿意楚子航踏上这条不归之路。

屠龙，听起来豪迈酷炫，可其中的苦痛，只有屠龙者自己默默品尝。

“这也许就是混血种的宿命吧。”

混血种迟早会在某种刺激下觉醒，时间无非早晚，而觉醒之后，在“血之哀”的影响下，再无法融入普通人的社会。

他们看起来孤僻高冷，其实感情最为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