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伙……根本没有认真打,显而易见,就像是小孩子玩弄一只蚂蚁时留心不要将蚂蚁一下子弄死一样,他不过是在把我当做来之不易的玩具……)
“喂,小人偶,告诉我,为什么要拿那些专门为禁兽准备的药剂呢?那东西对普通人可是致命的,除非……原来如此…我想起来了,原来你也是那一帮把β实验体当人看,还整天带着他到处跑的傻子们其中之一啊。”
“…你说什么?!”
“想听个故事吗……不,你没有选择权,我要讲一个故事,很快的……一名医生说着要给一位失去双腿的人带去希望,于是周游各地,将外面光鲜亮丽的世界拍成无数的照片,想以此来告诉那个残疾人,世界的美好…………你觉得结局是什么?是那人重获自信,从此坚强的活下去吗?”
“……”
“结果是,他自杀了,呵……没什么不好理解的,道理很简单,不要去尝试改变其他人的人生,尤其是给那些注定逃不出黑暗的人看见所谓的光明,那种刺激,没有人能承受的住,更何况是一个连存在的意义都需要他人来给予的工具,不过我这个人还是挺好的,至少一直都没有去干涉你们的甜美生活,至于那一次,我本来想悄悄把你做了的,毕竟β那个特殊个体生性残暴,不好控制,这一次就是在逮捕运输的过程中杀光了所有守卫后逃出来的,但有这么一帮蠢蛋能够让他服服帖帖的待在这个城市里,到也算是给我省了不少力气,无非是换了一个更大的笼子而已……但是…和自卫不同,如果变成为了新的主人而反咬旧主人的狗的话,就必须宰掉才行……”
猛然上前的连打数拳,如铅锤般沉重的攻击一下下打在防守的电磁剑上,最后的一记破开气浪,势大力沉的蓄意轰拳再次将元一击退,手中的剑差一点就因这一击而脱手……面对对方的戏耍般的战斗,元一已无正面对决的想法,不论是否能够打赢对手,她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带走药剂,只要能够逃出去就行。
(下一次他肯定还是走到相同的位置才会动手,他知道我没有能力去抵抗他,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的玩,但那便是我的机会…)
想到这,元一直接将兜中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悄悄握在手中,然后等到那男人走到距离五步还差一步之时,突然抢先一步箭步上前。
“…?”就像是看到弱小的仓鼠居然张牙舞爪了起来那样,男人只是感到些许意外,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就算能够伤到他,也无论如何是无法击败他的,但现在这种带有反抗的挣扎确实是更加的令人愉悦。
为了这次让对方能够燃起些许获胜的希望,他觉得站在原地直接接着对方的攻击,反正区区电磁剑是无法砍断他的义体胳膊的。
但是他并没有等到那“小仓鼠”的拼死一搏,而是电磁烟雾弹所造成的眼前一黑,这种电磁对他的义眼带来的伤害虽然不是实质性的,但确实是会带来些许的疼痛,令人不快……
但真正让他感到不快的,是被那“小仓鼠”耍了小聪明…
“……啧。”
不悦,实在是不悦。
他的义眼精准的让他发现了逃跑中的元一,凭借着电磁烟雾,她本可以借助这几秒钟完全逃离自己的视线,但可惜,他的义眼很快便完成了再启动。
他飞身将那准备逃走的“小仓鼠”抓住,随后用力将她扔了回来,如同泄愤的力度,以至于元一落地时那沉重的声响像是能够让内脏碎裂般的沉重。
“喂,我还没玩够呢……”
男人两步上前,本想掐住元一的咽喉将她高高举起,但元一那比先前迅捷许多的一次斩击让他措不及防,他连忙向后退去躲开了这一斩。
“你……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个女人一直想找回你,你的身上,有着不得了的东西呢。”
受到刚才那样猛烈的落地,身体虽然不是毫发无损但却能够迅速站起身来,还能够比之前快上如此多的速度进行反击……
“既然是那个女人的东西,那么我也就稍微照顾你一下吧,给你玩一些我曾经玩过的“游戏”吧。”
他要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小仓鼠一个教训,他要看到她慌张的样子,看到她在面对现实绝望却无能为力的神情…如果她是一个能够为他人鞠躬尽瘁,从而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角色的话,那便用别的方法便好。
只见他在手机上点按了几下,他的身后便出现了一扇大门。
“面朝这扇门的方向,便是工厂的出口,我会在那里等着你…为了激发你的斗志,我就再加一条,如果你十五分钟内没有你能够活着来到我的面前,我的手下……”男人晃了晃手中的细小管状容器里的粉色液体说着“他们便会用这个实验药剂,将那个粉毛小姑娘,那个叫楠芳的大学生…在你面前,变成半人半禁兽的名副其实的怪物。”
“你…刚才说什么?!”
男人的身影随着禁闭的大门消失了,随后嗡的阵阵开门声,如同蚁群般汹涌的甲壳禁兽潮从各处袭来,很快便将这里的巨大空间近乎填满,男人的声音从厂内的广播器械传出。
“加油小人偶…可别在你的小楠芳被带到这里之前,就已经被吞食了…”
-
这是一段尘封的往事。
「今天是出逃成功后的第63天」男孩借着幻想的笔,默默的在脑海中将这一切记下,「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外头的一切东西感兴趣,即使我知道,大部分的东西都是些无用的垃圾……」
他的记性很好,因此他不停的被进行各种有关记忆的实验,这让他开始将自己的所见所闻都记入自己脑中。
估计是因为超过了“药物”补给的期限,他的意识已经渐渐开始变得迟钝起来,α的体质比他要弱上许多,因此她的情况也更糟糕一些,但好在她一直很乖,并且看上去仍然对事物抱有兴趣,使得他无需为其他的琐事而担心,如果她不再去和其他的生物夺食的话…。
「今天是出逃成功的第70天」男孩的小本上这样写到,今天α因为贪玩,差点被一些看样子是外面世界的巡逻者的存在抓到了,虽然至少应该口头教训一下α,但是他没有这样做,他只是将α一直很喜欢的,尝起来甜甜的食物给了瑟瑟发抖的她,α在将其吃下后,心情明显缓解了许多。
下一日,他们应该去外面找些可以食用的东西,但真正稀缺的,是那些“药物”。
「今天是……出逃成功的…83」男孩脑海中的字迹越来越模糊不清,但好在意识尚且清醒。这一日他们接受了一群人类的帮助,但那些人类不过是一群逐利之徒,他从那群人类的手中夺回了α,她受了很重的伤,一度变回了原初的模样,或许是因此,那群人类才会惊慌失措,他才有机会将她救出来。
为了安全,他选择让受伤的α待在休息处,自己外出进行每日的寻找。
但其实从一开始,每日的寻找都不过是进行一些没有意义的行为,作为人造的存在,仅从那名心善的女科研人员的“教育”中,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生存技能,能够撑到现在都是奇迹。
原本,女科研者为他们安排了外头的接应,但是他们出逃成功后在约定地点等待了许久,却什么也没等到,看样子,是接头人遭遇了些什么,也被处理掉了吧,他想。
第99天,他们的休息处被发现了,是他们逃出的那所“工厂”的追兵来抓他们回去,他们不得已变回了原初之身,才得以暂时从那些人手中逃了出来,但变回原初的负担太大,α已经无法再变成完整的人类身形了。
最终他抱着动弹不得的α,被赶上的追兵包围,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可以和追兵死扛到底,但α的伤,如果被抓回去的话,说不定……说不定“工厂”会愿意治疗她,只要是能够让她活下去,怎么都行。想到这,他才慢慢褪去了原初之身,变回无害的人类身形。
他们被丢入了一个巨大的运输箱内,在一片的漆黑之中,他们依偎在一起,分享着彼此仅有的温度,他们至黑暗中诞生,曾一度逃向光明,却自始至终都未能从黑暗的锁链中真正逃脱。
在他的怀中,他感受到α的身体开始发软,这是将死的征兆…那一瞬,他开始发慌,心跳控制不住,原本他以为这是救回α的唯一一条路,就算是继续逃亡,她的伤势,也会让她死在第二天的清晨,但他没有想到,这一刻会来的比他想的要快……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那句话,想要到外面看看的那个奢望,如果她比自己先走一步的话…他自己又该怎么活着……
“……β…”女孩,α一边说着,一边安静的躺在他的怀里,因为是原初之形,他只能抱住α的上半身,怀中的α慢慢的,最后一次的闻着他的味道,β的味道。
“这段时间…我过的很开心,我第一次看见被蚂蚁吃掉的蝴蝶……被云朵与阳光遮住的天空,被小鼠饮尽的水坑,被兔子啃食的草地……外面的许多,许多……都是背负着死去生灵的意志在前进着的呢……β,你可以像它们那样,继续带着我,去看我没能看完的景色吗………”
她的身形化作繁星点点,属于他们这一存在的仅存的浪漫,而他则将她的余光吞入,这便是她的“永生”。
他回想起了,那一天,正好是大雨天,他看见的应当是将要落入眼中的雨滴,而非此时从梦中苏醒后,夕阳的余光,以及医院病房的天花板。
那梦中的场景令他悲伤,即使是无法完全与人类共情,但面对死亡时的分离始终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而此刻,这股“死亡”的味道瞬间抹杀了他的感官,他的双目模糊,嗅觉丧失,心脏宛如灌铅般沉重,在α逝去的那一天,他将她的余光吸收,因此得以减缓这死亡的倒计时,但是现在,这份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生命,此刻也将要走到尽头。
在离开「维生化合物」的第119天,β…文…他的“终点”已悄然而至。
……
“小文小伙子,楠芳她们课程繁忙,所以就由我来你送水果…哎哎!?人呢?”
不知所措的社长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打开的窗户,他显然不知道,在文即将消亡的时候,已然无法思考的大脑秉持着求生本能,强行驱使着他的身体,去寻找最为原始,最为快速的缓解消亡的方法,也就是获取同类的细胞,而且他前往的方向,正是元一所在的工厂方向……
-
而在同一时间的禁兽工厂内。
元一踩在刚刚被她斩断的禁兽尸体上,拔出插在胸口的禁兽断爪,伤口的血与禁兽的血已经完全分不清的混在了一起,她刚站稳身姿,随后又紧接着将迎面而来的禁兽的头颅斩去。
她记不清斩了多少,只觉得那些原本来势汹汹的兽潮,动作是如此的缓慢,那些能够撕裂警卫机甲的利爪与咀嚼金属的口器,连碰都碰不到她,便会被她连同头颅一并斩断。
(动作……越来越轻便了,就像是…在那场梦境中,金属乐园的时候一样的感觉…正好,必须赶紧杀光这些挡在面前的…)
她看着身后一路的禁兽尸体,心脏的声音逐渐盖过了耳边禁兽的嘶吼与那男人聒噪的声音……
(…我必须……再快点…)
兽潮的数量在这十分钟内已减少了近一半,与最开始的疯狂截然不同,其余的禁兽开始与元一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像是面对“天敌”,对她产生了生物本能的恐惧。
但是,虽然兽潮的开始退潮,但它们仍挡住了通往出口的方向。
“…………”
此时,原本作为被狩猎者的元一,却甩了甩斩断禁兽甲壳多次而有些许破损的电磁剑上,那逐渐开始雾化的血,开始主动走向了兽潮。禁兽开始张开口器,用甲虫般的甲壳摩擦出可怕的声音,这是警告,亦是在恐惧着她。
只见元一原本慢慢悠悠的步伐,猛然的一瞬间便冲入了兽潮的中心,她挥出的剑光如同绽放之花,将所触碰之物,连同所处的空间一并尽斩成灰。
“………………”她无言的斩断面前阻碍她的一切,无论是禁兽,还是墙壁,亦或是空间,都无法阻挡她的步伐。
她要将这能够拯救文的药剂带回去,她要在那个男人伤害到楠芳之前将他解决掉,谁都不能阻止她……
元一,她闲暇时喜欢点按手机,在一个不知名的软件上写着自己的小说,尽管只有楠芳会观看,可她还是不断的写着,写着。
就像是许多小说中所写的那样,那些故事都将拥有一个美好的结束,因此,现在的她,也要为这几天的故事,创造出美好的结局。
所有痛苦,由她来承受,由她这样没有“过去”的人,原本一无所有的人来承受便是…
……
我没有记忆。
更准确的说,是我没有了曾经的记忆。
不知道哪些记忆消失了,也不知道哪些记忆留存下来。就像是特别自然的,想不起来一样。
基本生活知识还记得,自己的喜好与怪癖也潜意识的留了下来。
但我却深知自己是失忆了……而且是在经历了一场特别的事情过后。
当然,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事情。
也没有想过去找回自己的记忆什么的。
那天,也就是我倒在侦探社门口的那天,眼前的一片都像是打上了厚厚的迷雾,等到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了陌生的床上,第一个打开门的,是一名叫楠芳的女子。
在苏醒之前,我一直做着有关在浩瀚星海中的一座墓碑的梦……在被楠芳询问到自己的名字时,我沉默了。
“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吗?嗯……哎!你长得有点像这本小说里的主角「元一」唉,嘻嘻~那你的新名字,就叫元一,怎么样?还是蛮不错的名字吧。”
楠芳将手中留给元一的那份奶茶递给了她,手中迅速传来热饮的温度,在那个春日的清晨额外记忆犹新。
她有了新的名字。
但失去记忆带给人的痛苦是难以支撑的,在一开始她总是很难去记住,因此总是无意识的发呆。在侦探社的每天除了完成不需要对话的委托外,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即使是楠芳不断的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试图逗乐她,她回复给楠芳的永远只有冷漠。
但慢慢的,她开始记住楠芳,开始记住楠芳前天的笑话,记住昨天楠芳邀请她吃的东西,记住……今天她和楠芳约定。
她一路走,一路走……本来应该是按照约定和楠芳碰头的她,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终究是无法再承受这样的日子,想要结束这终日被陌生围绕的一切,才会不知不觉的来到了高处。
那是某栋高楼的最顶端,她在那边缘站着,仿佛天空能够触碰到她一样…她向前迈步,向那高空探出手指,仿佛深入那美好的“白”其中,便能从这永恒的“失忆”中解脱出来……
失重感从脚尖迅速蔓延到全身,就在她要完全坠落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拉住了她的手。
她向上看去,一位女孩在最后的关头用双手拉住了她,那正是楠芳,楠芳瘦弱的胳膊拼尽全力想要将她拉回去,嘴里因为过度的慌张只能自言自语般不断对她小声重复着——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与明天相见…
……人最初来到世上时,便是无意义的存在,人们通过不断的“记忆”来填充自我的意义,但是她却遗忘了过去的一切……她接下来的意义,又在哪里……她一度拒绝任何的“记忆”,但从那一刻,楠芳将她救下之后的那一天,在楠芳的带领下,她重新来到了自己之前数百次走过的“昏暗的街道”,她注视着楠芳的背影,慢慢的摘下了那一直戴在头上的鸭舌帽,帽檐笼罩在眼前的阴影散去,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光顿时占据了她的视线,眼中仿佛第一次拥有了色彩。
她现在才发现,那条“昏暗的街道”,是多么的繁华与美丽…
在与兽潮的厮杀中,她不知为何想起了这段往事,同时也回想起了先前那个男人对她说的那个故事,曾经的自己就像是在病床上失去希望的病人,而楠芳则是那个善良的医生,而她的结局并非是故事中的那样,而是成功寻找到了自己人生新的意义,那便是楠芳拉着自己时所不断重复这的那句——
“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与明天相见。
这句话救了她,而现在,她要将这段话,带给文。
她要带给文,活下去的希望。
视角来到另一边,此时正在悠闲的走着的禁兽工厂厂长,的的确确来到了工厂的另一个出口处,但这个男人并非是遵循之前所说的“游戏规则”,在出口好心的等待着元一,他从一开始就不认为元一能够从兽潮中有一片身体能够出来,那可是近一整个工厂的禁兽。
“能够让禁兽体能增强一倍的「潘多拉」,如果用在普通的人类身上则会让其直接朝禁兽转变…虽然那个女人说随便挑个人实验就行,但…既然都随便挑了,不如就真的让那个叫楠芳的女孩……”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手上的仪器,能够连同所有工厂禁兽体内的植入芯片,在屏幕上清晰显示每一头禁兽的生命体征,他原本只是习惯性的看了一眼屏幕,毕竟,在与那个“人偶”的战斗中,损失了几头禁兽,心里还是要有个数的,只是……这个数,貌似不太对劲。
“……怎么回事,怎么数量只剩下了…不到1%?!”
在他的震惊与疑惑中,后方突然开始传来巨响,这座工厂由数个环形的结构组成,而这巨响,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在不断的切开墙壁,朝着这边靠近一样……男人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紧盯那手中屏幕,他始终不敢想象那屏幕上的数字,而就在禁兽的存活数量变为0%的瞬间,他的身后,是一道肉眼可见的巨大空间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