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产科病房。
血的腥气夹杂着消毒水的味道,令人作呕。
方沐沐仰面躺在床上,神情呆滞犹如木偶。
她身体无比虚弱,连呼吸都比正常人要慢,“宝宝,我的宝宝”她抚摸着已经平坦的腹部,呢喃着,早已红肿不堪的眼睛再一次漫上水光。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从手术室出来,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四个小时。可医生和护士的话却像魔咒一般,一刻不停的在她耳边重复,一遍又一遍的扎在她的心上。
忽然,门被推开。
方沐沐扭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委屈和难过尽数涌上来,她的声音止不住颤抖:“子晨,你怎么现在才来。”
方沐沐接到丈夫的电话后,按照薛子晨的要求到超市购物,不想在出门时被一个身穿黑色夹克的男人迎面撞倒,滚下了超市门外十级的台阶。
她给薛子晨打电话,却被挂断。连续又打了四五个,也都没接通,她只能忍着疼自己打车来医院。
难熬的阵痛,撕心裂肺的生产,直到疼晕过去,再醒来得到的消息却是她的儿子一出生就没有了呼吸。
“子晨,你要相信我,我确定那个男人是故意撞到我的!”想到男人与自己错身时异样的眼神,想到当时并拥挤的环境下男子咄咄逼人的步伐,方沐沐的眼中再一次溢满泪光。
薛子晨看着面色如纸情绪崩溃的方沐沐,点头,口中的香烟缓缓吐出。
他一身西装革履,与病床上蓬头垢面的方沐沐对比就如同两个世界的人。
他的淡定让方沐沐更加难受,也透彻的明白了这个生命的到来对于薛子晨而言可有可无,更不会替自己查明真相。
方沐沐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回过神,一把扯住他的衣角颤着声音质问,“你为什么才来!你为什么才来!!”
过去的那二十四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她一生中最痛苦最受折磨的时刻。可是她身边,却一个亲人都没有。
母亲,丈夫谁都不在。
“因为他和我在一起啊。”一道甜美的声音骤然入耳。
紧接着,一个与方沐沐年龄相仿的女子出现在薛子晨的身后,十分自然地搂住薛子晨的胳膊。
方沐沐一脸见鬼的表情,“你怎么在这儿!”
方星然嫣然一笑,在方沐沐面前转了个圈,身上黑色的及膝裙扬起优美的弧度,“看不出来吗?我是来给你倒霉儿子送行的啊,瞧,我精挑细选的衣服,应该很衬现在的场合吧!”
方沐沐整个人都要被气疯了,连方星然与薛子晨的暧昧都没注意,暴怒的道:“你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而且我是绝不会让你进方家的大门的,你休想出现在我儿子葬礼上!”
方星然嘲讽的笑出声,“你还真以为我们会给你肚子里那块死肉办葬礼啊,告诉你,我们早把他扔垃圾堆里了,这会儿估计都被野猫野狗啃得渣都不剩了。”
方沐沐瞪大双眼,这时,她才反应过来种种异样。
把脸扭向薛子晨,方沐沐出口便是一连串的质问,“方星然为什么会知道我产下了死胎?她为什么会说因为他和我在一起?什么叫我们?你说,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你说啊!”
面对方沐沐歇斯底里的质问,薛子晨却半个字都未予回答。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丈夫面对妻子时应有的爱护与疼惜,有的,只是漠然与冷酷。
方沐沐绝望了。
答案,昭然若揭。
“你胡说些什么,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肮脏?”或许是顾及到身边的方星然的话哗然而止,无比嫌恶地掩面,挑衅般地环住了薛子晨的左臂。
病房中充斥着消毒水苦涩的味道,仿佛提醒着她不久前所承受的一切痛苦,然而现实却远比方沐沐想象的还要残酷。
因为紧接着,薛子晨便面无表情的宣布:“方沐沐,我们离婚。”一字一句,声声戳心!
方沐沐愣在那里,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为他十月怀胎,刚刚痛苦的生下一个死婴。而他不但不陪在她身边,还与她此生最恨的女人搞在一起。现在更是堂而皇之的要与她离婚,彻底抛弃她。
方沐沐双眸猩红,情绪无比激动,“薛子晨,那个死掉的孩子,是我和你的亲生骨肉啊”
“不是。”薛子晨冷冷的打断她,“我从没碰过你,嫌脏。”
方沐沐连呼吸都戛然而止,“薛子晨,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然而薛子晨却已经没有耐心再耗下去。
他根本不在乎方沐沐有多茫然,直接拿出早已拟好的离婚协议书,将签字笔塞入方沐沐的右手,竟是要强迫她写下名字。
方沐沐明白说什么都没用了,狠狠地甩开薛子晨的手,“我自己来!”
既然婚姻留不住,那就让它去!
可是当方沐沐一扫协议书的内容,却再次气的浑身发颤。薛子晨竟然是要她净身出户!
这么多年的感情,最后竟只落了一个净身出户!方沐沐看着病床前的男人,他眉眼之间依旧俊朗,轮廓也还是她熟悉的轮廓。
不,已经不是她熟悉的了,她都快忘了他的轮廓究竟是什么样的了。除了新婚之夜,他再也没有碰过她。结婚以来,两人竟没有一次像今天距离这么近,而距离最近的一天,他只是为了和她离婚,还要让她净身出户。
方沐沐想不明白为什么,两人大学相识,她学表演,他学编导。浓情蜜意的四年时光,说好毕业后给她一个自己的家,不让她再在继母和父亲的家里受委屈,可是为什么最后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看着病房,她突然想起,在生产前她打过电话让她妈妈过来看她,可是为什么她妈妈到现在还没来。
方沐沐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四处找手机,“我的手机呢?”
“找手机干嘛,快点签字,别拖延时间。”薛子晨不耐烦。
“我要打电话给我妈,她怎么到现在还不来。”
方星然的眼神毒如蛇蝎,嗤笑着,“你妈?你妈早死了!昨天晚上她开车来医院,结果车子冲下护栏尸沉河底。你们母女俩谁都不是我的对手。你就乖乖的等着被逐出家门,彻底当一个摇尾乞怜的可怜虫吧。”
方沐沐脸色一白,“不,不可能,你骗我”一时间气血攻心,活生生呕出了一口鲜血。
她感到全身的血液在变凉,温度被一丝丝抽走,就如同她的幸福被方星然无情剥夺一样。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还听到薛子晨在催促,“快点儿,趁着她半死不活把一切都搞定。”
呵,原来,这就是她以心交付,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她这前半生,二十五年,现在回忆起来简直可笑至极。
可是相比于恨,她更多的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落败,还有疑惑
薛子晨说,从来没碰过她。
那她的儿子,从哪儿来?
四年后。
屹立于市中心,最寸金寸土地带,占地两千平米战公馆。此刻,二楼的书房内。两名黑衣保镖像拎小鸡崽子一样拎着一个女人,毕恭毕敬的报告,“先生,人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