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神火堡垒中的一间室内。

大祭祀因格尔弗背负双手盯着眼前老者手上的细致操作。

那老人看起来得有70多岁，正拿着一柄刮刀低头仔细地刮开狼人身上不同部位的黑紫色毛发。

见他身子还这么硬朗，因格尔弗有些欣慰。

老者头顶稀疏的白发根根立起，穿着一身麻布制成的短袖和长裤，胸口处的衣襟下方是难以遮盖的白色胸毛。

他拿着刮刀先是细细刮去了狼人眉毛上方的毛发，露出了藏在毛发下方淡紫色爪子样式的文身，接着又刮开了狼人胸口和胳膊处覆盖着的狼毛，精准的展示出毛皮下方藏着的淡紫色文身。

做完了这一切，他站起身露出了脸上鹰钩般的鼻子和绿色瞳孔，缓缓吐出口气舒缓着因为弯腰而酸痛的腰肌。

“因格尔弗，这个猎爪同化的兽灵应当是‘幽影狼’。”

他直呼起大祭祀的姓名，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拨开狼人的眼皮，露出了尸体眼睛里的细小紫色瞳孔。

“只是个小狼崽子，同化兽灵不超过三年，文身的颜色还不足够。假如再给他几年时间，夜里猝不及防偷袭之下，祭祀们也很难应对。”

因格尔弗点点头，炉乡的藏书中记载过“幽影狼”这种超凡生物，它们生活在群山密林深处，能让自身短暂雾化藏入阴影之中。

白色胸毛裸露在外的老人笑看着这具尸体，心情不错地开起了玩笑，

“你怎么那么蠢？同化的兽灵是幽影狼，怎么还敢大白天在内城闹事。”老者笑看着尸体的瞳孔，仿佛在和他对话。

“普罗佩，能想办法通他的灵吗，我还有很多事情想问。”因格尔弗对他很熟悉。

普罗佩样貌十分苍老，但实际年龄比因格尔弗还要小几岁，才不过五十多岁。

“火人普罗佩”是上上一任大祭祀的左膀右臂。

三十多年前那场恐怖的“血月白灾”后，北方的猎爪在头两年的内讧混乱后，再度统一集结南下，可这一次他们的首选目标居然是炉乡。

他们短暂侵袭了炉乡，获得补给后又立刻向阿瓦罗萨部族进发。

那时的炉乡还没有内外城之别。

有人说，普罗佩的情人死在了那场袭击里。

悲愤交加之下，他跑去了阿瓦罗萨部族协助他们抵御猎爪。

普罗佩不知道的是，猎爪部队在最初无法攻下阿瓦罗萨后，分出了近三分之一的部队回归头来再度劫掠炉乡。

战场一片混乱，普罗佩不曾得知这个消息，他私自离开炉乡的决定会让他悔恨终身。

一直到三年后“血月白灾”结束，猎爪们向北退回，他才了解到上上任内城大祭祀已经亡故的噩耗。

普罗佩曾无数次设想，如果他没能离开炉乡，是不是能拦住上上任内城大祭祀，不让这位老兄弟从容赴死。

吊唁故友之后，他一人追入已经溃散的敌阵，五年后才归来。

普罗佩的举动违反了炉乡在弗雷尔卓德中立的立场，年纪还不算太大时就被强制关进了山上的矿洞里一直打铁锻造，直到十年前才被放出来。

他在北地追杀猎爪闯荡的五年有过丰富的见识，被人取了个“火人”的外号。

“不行，通灵仪式我也只是围观过几次，那些萨满们通灵所需的材料需要花时间制作，但更关键的‘灵乐’和‘灵舞’我都不掌握。而且估摸着时间，这头狼崽的灵已经开始消散了，通灵也只能问出很少的内容。”普罗佩摇摇头说道。

炉乡不像北地的氏族，需要歌谣传唱他们的历史。

所以炉户对音乐和舞蹈的兴趣不大，他们认为打铁的声音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乐曲。

普罗佩看着因格尔弗神情严肃地盯着狼人的尸体，出声宽慰道，

“也不用太担心，同化幽影狼的兽灵行者很少见。况且幽影狼的‘阴影同化’能力只有在昏暗环境下的隐匿能力，本身不会给兽灵行者带来太多额外的能力。”

因格尔弗明白他的意思，但他担心的是：这个狼崽子会不会还有别的同伙？这会不会是一场针对炉乡的阴谋？

狼人的瞳孔早已涣散，他下身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屎尿的恶臭味，这是人死后的正常反应。

不过两人都是经历过大场面的老资历，对此没有什么不适感。

因格尔弗看着狼人尸体上已经看不出人手模样的狼爪问道，

“他为什么要主动兽灵化，来换取更大的力量？”

从斯诺力目前传回来的消息来看，这个狼人的目标是内城的酒馆，威尔夫和一个酒保因此死亡。

但面对两个普通人，为什么要主动兽灵化？

“他失控了。”普罗佩幽幽答道。

“失控？失者？”因格尔弗回忆起神火堡垒中藏书里的内容。

“‘失者’和失控有些许不同，但两者最终都会走向同样的结局。”

“‘失者’是北地那些被游荡兽灵侵蚀灵魂后的可怜人。他们会出现幻视和幻听，身体的某些部位会长出野兽的痕迹，或许是脚变成了蹄子，或许是背上长出了兽毛，在早期往往不容易发现，但都还残存着原主的记忆和本能，表现得也像是正常人一样。”

“但压抑的嗜血本能最终会让他们变成为祸部族的半人半兽。”

普罗佩眼神幽微似在回忆，他继续说道，

“早期的失者只是精神不太正常，被族里的祭祀发现后，他们会带着人性的那一面痛哭求饶，渴望活下去。但这种求生本能只是兽灵在背后捣鬼。那些不愿对亲人下手的氏族，会在最终酿成大祸。”

普罗佩详细为因格尔弗解释着，他同时想起曾经的一些经历，最后哀叹出声。

“失控就简单很多，长时间过度使用兽灵赋予他们的能力，灵性枯竭或者身体受到重创就会失控。灵魂完全被同化的兽灵吞噬，整个人完全兽化失去人性，只剩下疯狂和嗜血的本能。就像他一样。”

“北地游荡的兽灵？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没有清除这些灵魂的办法吗？”

因格尔弗从佩洛普的言语里学到了很多，炉乡的藏书里记载的有关失控和失者的内容并不太多。

这是炉乡始终保持中立态度，并不外出导致的结果。

“不知道，三姐妹密教或许知道一些，黑袍人一直在寻找失者。”

“至于他失控的原因……”

普罗佩边说，边用镊子夹出尸体额头上小孔内的黑色铅弹。

“笃笃笃”

敲门声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间的对话。

“进来。”因格尔弗沉声说道。

格奥尔走进屋内，右手抱拳左手伸掌向着两人行了一礼，他望向穿着麻布短袖，胸毛旺盛的鹰钩鼻老者眼中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