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隆略感震惊地看着因格尔弗，他的眼睛打转思考起这件事。

“我会抓紧盯着库拉尔河挖掘的事情。”良久，阿隆才回复道。

因格尔弗则微微摇头，

“即使有了海上地图，确认了海上的路线和航道，短期内想要成功抵达和往返依然是不现实的，这件事不能急。”

因格尔弗继续开口询问此行另外的目的，虽然他刚刚就已经有了猜测，

“你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

摇曳的火光中，阿隆的面色有些难看，他只能无奈答道，

“这件事情需要时间沉淀，绝大多数信徒只是为了圣餐来到教堂，忽略了神的福音。”

铁与火教堂的建立就是为了改变外城人信仰各异的现状，但想要广泛地在外城建立起对于熔铸之神的信仰，可能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作为外城唯一教堂的主教，阿隆工作的进展十分艰难。

炉户们几千年来都如同隐士一般聚居于圣山东麓，尽可能不掺合进弗雷尔卓德各部族的争端。

直到三十年前的“血月白灾”和掘沃堡人的双重影响下，上任三人议事团经过了数年的讨论，才最终决定对自身的信仰主动宣扬。

对熔铸之神的信仰。

因格尔弗点点头，他知道阿隆的难处只能宽慰说道，

“三姐妹密教花费了几千年的时间才在北边建立了上百座神庙，南边就更加混乱，他们信仰的‘主’已经摇摇欲坠。”

阿隆大祭祀的工作可以说是三位大祭祀中最难开展的，建立信仰的过程在世界哪个地方都无比艰难。

最重要的是，炉户的信仰似乎缺乏一个可靠的根基。

因格尔弗理解南北各地维持信仰的不易，真心劝慰着阿隆，

“信徒的事要有急有缓，你也不要太焦虑。”

“神的追随者还是太少了，我们需要更多的祭祀和信徒。”

阿隆说完就感觉到脚下传来了微微的晃动，这是一场非常轻微的地震。

两人十分默契地都没有开口，等待着地震停止。

因格尔弗目光幽幽的看着橡木桌上轻轻摇摆的烛火，蓦然想起了阿隆布道的结束语。

地震停下后，因格尔弗接着对阿隆说道，

“发展信徒和传教的事情，我给不了你太多帮助，现在哪里都缺祭祀，你得自己想办法。”

阿隆思索了一阵说道，

“能不能把神嗣地的女孩们都调来教堂，至少南边的教堂里是有‘修女’这个职业存在的，女孩们形象上也更加亲和，至少比炉户祭祀能能让信徒们感到亲近。”

阿隆这几年一直在思索将炉户祭祀的女儿们也带到教堂里，掘沃堡人援建的这座教堂本就是效仿南边信仰的产物。

既然那些信仰着“主”的教堂里有修女，铁与火教堂也可以学习他们，让炉户祭祀的女儿们进入教堂。

因格尔弗沉默了，阿隆的这个想法是违背炉乡传统的。

直到烛火暗淡不少，他才下定决心，

“你放手去安排吧，但要看好她们。”

阿隆点点头，他知道因格尔弗还在担心什么，但他又提出了另一个他思索很久的想法，

“雾河教堂明年就要开始建造，最快三年就能建造完成。我想让阿尔诺尔也来教堂里提前适应，让他先熟悉外城的信徒们。”

这一次，因格尔弗没做过多犹豫立刻回绝道，

“不行，这件事还不能急。阿尔诺尔也来教堂，就没人能去看护炉户祭祀的妻儿了。山上山下的祭祀们肯定会一致反对这个决策。”

因格尔弗呼出口气后说道，

“改革得慢慢来。”

阿隆点点头，他确实有点过于心急了。

…………

昏沉的暮光把红发男孩的影子拉长映在墓碑上，像是扑在母亲怀中的孩子。

“妈妈，我今天差点就去见你了。”多兰对墓碑的主人开了个玩笑。

墓碑前方摆着一束他刚采摘的白色野菊花，白色的花瓣被风吹散如雪花般片片飞舞。

他用大拇指摩挲着食指上的戒指，收回了刚才那句玩笑，

“哈哈，就当我没说。”

多兰不敢向母亲细说今天的经历，怕她在天上还要担心儿子。

“爸爸的身体和状态都好转了不少，已经能锻造很多农具补贴家用了。”

“他已经很久没喝酒了，你不要担心。”

多兰微张着嘴，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给母亲讲述加雷斯的近况。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了解父亲。

虽然自从母亲离世后，他已经和加雷斯在一起生活了快六年。

这六年里，多兰驮着这个家一步步艰难向前走着。

母亲的离世对加雷斯的打击很大，他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

一直到他因为喝酒误事被逐出了炉户祭祀的队伍后，他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用烈酒灌醉自己，家庭的重担被压在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身上。

家里的一切都被加雷斯变卖换成了买酒钱，他们搬出了属于祭祀的红砖房，原本家里的仆人也一个接一个地离开。

直到两年后的一晚，被吞下烈酒灼烧胸口的加雷斯想要去厨房拿一碗水喝，却看见了幼小的多兰站在板凳上做饭的身影，他才彻底幡然醒悟。

好在这都过去了。

加雷斯的状态一天天变好，多兰感觉有些欣慰。

“妈妈，我12岁了，已经可以去参加圣山仪式了。”

“你会希望我成为炉户祭祀吗？”

晚风拂向墓园，回答着红发男孩的问题。

…………

红发男孩推开家门时，缭绕在炉乡的雾气已经消散了不少。

皎洁的月光洒在对开门后的青石板上，照亮了坐在餐桌前的男人。

“多兰。”加雷斯的声音有些滞涩。

多兰像是没看见也没听见，向着自己屋里走去。

“多兰，我只有一个请求。”加雷斯急切站起身。

多兰停住脚步，但没有回头。

“如果下次再碰到危险，一定要不顾一切地逃！”

“彭！”

回答他的只有房门关闭的声音。

“你是阿斯特丽德留给我仅剩的礼物。”加雷斯看着紧闭的房门小声喃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