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鸟儿成群结队地飞向高空,成“之”字形上下翻飞,活像是在梳理天空的发丝。随后,伴随一阵歇斯底里的锐鸣,它们扎进茂密的杨树林中,如同一场夏天的雹暴。
被摇动的杨树把密密麻麻的飞絮洒下,红发男孩放下手中装着蓝莓的篮子,他抬起头张开双臂迎接这一场属于他的暴雪。
“妈妈快看,是雪!”
棕色眸子的红发男孩张大了眼睛,期待着这些“飞雪”落在他的脸上,落在他张开的怀里。
不远处,正弯腰采摘着蓝莓的红发女人站起身,初夏午后的阳光透过叶片的间隙将光斑抛洒在她白裙上,她笑看着孩子天真的举动没去阻止。
片片杨絮在红发男孩的眼中放大,他没等来母亲口中冰冷的触感,绒毛落在左眼中反倒让他觉得很痒。
“妈妈,我的眼睛好痒。”他揉着眼睛向不远处的母亲抱怨。
红发女人快步来到近前,她蹲下身子掰开男孩的右眼小心吹气。
“妈妈,雪会让人感觉到痒,我不喜欢雪。”
“这不是雪,这是杨絮。”
“那雪是什么样的?”
“雪很温柔,它会在你眼睛里化开,比井水还要冰凉。”
落雪一般的景致中,红发男孩闭上眼睛想象着那冰凉的触感。
初夏的阳光消失了。
飘落的杨絮变成了灰黑的余烬,一点点弥漫开来成为黑雾;杨树林无声散为黑色的粉末,融入黑雾;母亲的身型也化开融入了黑雾之中,笼罩于四野。
时光在他脸上飞速流逝,他的五官变得成熟,两颊的雀斑更深了一些。
渐进的黑暗让男孩睁开双眼,他双眼失焦茫然地看着景致的变化,不知发生了什么。
棕色的眼眸重新聚焦,多兰看着眼前黑雾弥漫的隧道,却藏不住眼底的难过。
难过于刚才这个关于妈妈的梦。
“又是这个梦。”
哀叹一声后,多兰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梦。
“为什么我能意识到这是梦,这和我再次进入半觉醒状态有关吗?”多兰暗自思忖。
好像暂时只有这一种解释。
他清楚记得,上一次自己能够意识到在做梦,也是因为应激而强制进入了半觉醒状态。
多兰猜测,随着自己能够自由进入半觉醒状态之后,他会一直梦见这三个梦境。
不爽和兴奋的情绪在他心头酝酿,多兰抬起燃烧着橘红火焰的右拳,黑红双眸中眼神自信。
在这个梦境中,黑雾隧道的下方,存在着一个手持火焰巨斧的熔岩巨人。
他想去会会那个熔岩巨人。
多兰之前已经确认过,在这梦中受创前就会惊醒,醒来后身体也不会受伤。
“只是梦的话,那就去和他过过招。”
隧道中的黑雾阻挡了视线,只能看清前方大约三米内的范围。
多兰顺着隧道一路向前走去,而且他能明确感觉到,奔腾的血液让他不知不觉被下方的存在吸引。
血脉里的吸引。
无声的脚步中,多兰只能感觉自己是在一路向下。
遇到一些岔路口时,他也能很快分辨出哪个隧道不会堵塞。
就这样一直走了不知多久,黑雾也不知不觉消失了,多兰已经能看到前方不远处隐隐散发红光的一双眼睛。
几分钟后,多兰从自己的床上弹坐起来,胸膛剧烈起伏,覆盖双眼的黑红退去。
毫无悬念,在火焰长刀即将劈砍到自身之前,他再度醒了过来。
多兰思索着这一次熔岩巨人浑身迥异的裂纹,灵性告诉他这一次遇见的使火焰长刀的熔岩巨人和上一次持双手火焰巨斧的,不是同一个。
“不止一个吗?”多兰喃喃道。
梦中的隧道有太多的岔路口,他每次遇见的熔岩巨人可能都不同。
刚才的梦中,多兰依靠狭窄地形对熔岩巨人造成的行动不便,他灵巧地爬上了熔岩巨人的后背。
半觉醒状态给多兰带来了可观的火焰抗性,浑身流淌岩浆的巨人也只是让他感到灼热,可以忍受。
不过,接连几拳砸在熔岩巨人的头顶后他彻底绝望了,多兰十分自信的火拳只是让熔岩巨人的头部落下了少许岩浆岩碎块,他甚至无法对熔岩巨人进行有效破防。
然后,他就被熔岩巨人爆发出的热浪冲击波震落在地。
在多兰挣扎起身之前,火焰长刀横劈而来的景象在他双眼中无限放大。
拂晓前的黑暗中,坐在床上已经平复好情绪的多兰已经能透过玻璃看见薄雾深处中的一片墨绿。
墨绿色如流动的油画般晃动,那是山风压倒圣山植被留下的痕迹。
时间尚早,多兰沉沉躺下,他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
双眼阖上之前,他突然看见了枕边的袖剑。
“这能带进梦中吗?”
没多犹豫,多兰把袖剑套在左臂。
“试试吧。”
虽然这把材质普通的袖剑也不一定能伤害到熔岩巨人,但有总比没有好吧。
“还不一定能带进去呢。”多兰深深吐出口气,闭上眼睛。
再睁开双眼时,已经过了早上9点。
多兰低头看着套在左臂上的袖剑若有所思。
他的确把袖剑带进梦里了,只不过这一次的梦是那座浮在岩浆之上的石桥。
那是奥恩的神国。
那里可没有熔岩巨人。
时间不早了,多兰翻身下床,推开门之前他听到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音。
加雷斯弯着腰干着手里的工作,他看着推开房门的多兰露出了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你醒了。”加雷斯略带尴尬地说道。
“废话。”多兰没把这话说出口。
“先吃早饭吧。”
桌上的热粥正冒着热气,多兰不置可否走到餐桌前享用父亲熬制的燕麦粥。
加雷斯不敢多言语,他害怕自己又在无意间触怒了孩子。
“多说多错啊。”加雷斯同样没把这话说出口。
…………
胖罗尔今天改换了一身灰绿色的精纺棉布短袖,他坐在柜台前心不在焉地喝着桦树汁,他不敢喝酒怕耽误事。
已经快7点了,酒馆内开始陆陆续续坐上了酒客,他们喧嚣吵闹等待着放酒的琴声。
来定做武器的北方佬披着类似的兽皮大氅四散坐在酒馆的角落处,眼神或警惕,或佯装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