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达合上了手里一本厚实的纸质书册，她向着身后的吉塞拉问道，

“给因格尔弗的信寄出去了吗？”

“晚饭前我就把信交到塔顶，亲眼看着青天鹰飞走了。”吉塞拉恭敬答道。

瓦尔达微微点头，然后她指着桌上的书问道，

“这本书你读过吗？”

烛光之中，吉塞拉又看了一眼皮质封皮书册上的瓦罗兰语标题做确认，她回忆着书中的内容说道，

“《被改变的历史——‘无罪者’掀起的巨浪》，作者阿多内·吉罗拉莫·贝尔图奇，被迫逃亡到诺克萨斯的萨尼斯特历史学家。书中列举了数十位目前已经发现的‘无罪者’的生平，指出了这些‘无罪者’的奇异行径。这些‘无罪者’从宗教、科技、文化、军事等各个领域对现如今的社会生活造成了深刻影响。书中末尾作者提出了一个十分新颖的观点，他从各个历史名家对‘无罪者’的各种推测中更近了一步。他认为，会不会我们其实生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中。”

瓦尔达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吉塞拉是她见过的记忆力最好的孩子，有她当助手瓦尔达十分省心。

她略微放低夹在鼻框上的老花镜，盯着书桌正前方挂在墙上的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沉思了很久后感叹道，

“‘无罪者’生而无罪，但他们给世界带来的良性变革却被人类的贪婪本性所利用，让世界频频陷入动乱。”

瓦尔达并不相信这位作者在书中末尾做出的狗屁推论，但她觉得作者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无数人因‘无罪者’而死。”

变革这把双刃剑实在是太锋利了，人类历史上无数血淋淋的案例证明了这一点。

作为阿瓦罗萨部族的改革者，瓦尔达必须把这把剑牢牢握在手中。

那些愚蠢的地主、祭祀和冰裔在她所创造的财富面前幼稚的像一个三岁孩子，他们不了解弗雷尔卓德以外世界的运行机制，甚至单纯地认为只要把商船源源不断地派出去，就能换来源源不断的香料、华美的衣服、各种高档的家具和各种各样新奇古怪能满足他们虚荣心的东西。

现在他们了解到了海外航运的好处，而在二十多年前瓦尔达力主派出商船的决策背后，那时可没几个人支持她的决定。

这些地主、祭祀和冰裔在政治上又却狡猾如同狐狸，只有真正的切身利益才能把他们都给打动。

一旦领导这个部族的领袖不能给他们带来财富，他们就会断然把剑指向自己人，指望着吞噬自己同胞的血肉变得更加肥硕。

瓦尔达很清楚，变革之剑断然不能落到他们手里。

但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瓦尔达望着世界地图，阿瓦罗萨部族所在位置的下方，已经找到了答案。

她正在思索接下来几年要做事情的时候，少女怯生生的问话打断了她的思路。

“大祭母，我想请问您一件事。”吉塞拉犹豫了很久还是斟酌说道。

“说。”

“您为什么要让阿格丽塔去炉乡学习三年？”

这个问题让瓦尔达思索了很久，阿格丽塔的任务不能告诉任何人，但其它的历史背景也是时候告诉她了。

吉塞拉作为她刻意培养的助手和将来部族战母的辅佐者，有些内容不必瞒着她。

她颤颤巍巍站起说道，

“跟我去藏书层。”

而后，吉塞拉搀扶着瓦尔达来到高塔边缘的升降机，独特的口哨响起后，最下方的看守者拉动杠杆，水力驱动着升降机将站在升降机上的两人缓缓运向高塔的其它楼层。

约莫两分钟后，吉塞拉吹出代表停止的口哨，升降机稳稳停在顶层下方两层的位置。

这里就是“藏书层”，无数羊皮书册被放在书架之中。

书架两旁的书桌上，还有几个苍老的白发老头正就着桌上的烛光研读各种书籍，他们对阿瓦罗萨实际上的最高统治者的到来不闻不问。

这些老家伙拒绝使用纸质书册书写，他们顽固不化只愿意使用制作好的羊皮纸。

藏书层的尽头有着一扇巨大的对开铁门，这扇门包括门锁都是商队从霍雷兹港定制而来的。

不说阿瓦罗萨，就算是炉乡，暂时也造不出如此精密的门锁。

瓦尔达把钥匙交给吉塞拉，示意女孩开门。

对开铁门被吉塞拉缓缓推开，里面的空间巨大，内里藏着无数不能公开的历史文献。

瓦尔达来到门边的书架旁，她艰难蹲下身子从最底层拿出一本厚实的羊皮书册，拍了拍上面积攒的灰尘递给吉塞拉，

“就在这里读吧，里面的内容不要告诉任何人。”

黑暗的环境中，吉塞拉亮起了冰蓝色眸子，看见了封皮上用弗雷尔卓德语书写的书名：

《圣山的喷发与‘狱日’——消失的炉乡历史》。

…………

夜晚，古德蒙德别墅的地下室内。

坐在卧室书桌前的艾莉萨合上了一本书，他哂笑着对体内的灵魂说道，

“原来你还有别的称呼啊。”

见冈布奥不回答，艾莉萨继续问道，

“你究竟是活了漫长岁月的‘巫妖’，还是祸乱萨尼斯特王室的‘妖僧’，抑或者你还有别的什么身份？”

桌上的烛火无风而动，艾莉萨听见心底出现了一声苍老的叹息声。

然后，艾莉萨就看见他刚合上的这本《萨尼斯特贵族淫乱史》被兀自出现的黑色灵焰所点燃。

“蛋！”

艾莉萨怒骂一句，接着浑身就覆盖上了一层紫色的灵力想要抵抗。

冈布奥肯定又要对他动手！

可下一秒，不知来自何处的一抹闪耀的灿烂紫光就从艾莉萨的头顶吸走了他浑身的紫色护体灵力。

紫光灵力被吸收之后，艾莉萨紫色的左右双眸开始了顺向和逆向旋转，转瞬间他就失去了刚才的短暂记忆。

头顶的紫光向内收敛，最后以一道一闪而过的七彩光华收缩消失于无形。

“隐藏”完艾莉萨刚才的记忆后，冈布奥用“无形之手”托着书桌上的另一本书摊开飞到了艾莉萨的面前。

艾莉萨的紫色双瞳恢复了平静，他摇了摇脑袋对冈布奥怒骂道，

“你他妈的又对我做了什么！”

烛火不再摇摆，似乎一切都未发生，但艾莉萨知道这个老东西又偷偷摸摸背着他干了什么。

他一定是触动了什么不可说的禁忌，才被冈布奥删除了刚才的记忆。

现在艾莉萨的灵体已经很强大，虽然依旧无法对抗冈布奥对她的控制，但也不至于像之前那样，出现被删除完记忆后昏迷一整天的情况。

不过这才是让艾莉萨感到痛苦的地方，她明明已经知道了这老东西肯定憋着坏，却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没什么，让你帮我翻书而已。”苍老灵魂的声音在艾莉萨心中响起。

又是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谎言，艾莉萨只能低头咬着牙看这本《被改变的历史——‘无罪者’掀起的巨浪》。

这老东西怎么又看这本书，而且还是同一页。

这本书艾莉萨已经看过无数次，但他还是冒出了一个年头，

“我是‘无罪者’吗？”

但他再一次摈弃了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