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已然大亮,加雷斯从床上坐起,他深吸了一口气,窗外的辉光正在他带着期待的绿眸中闪烁。
今天上午,他要和多兰把那个特殊的夹具完成。
加雷斯悄悄推开卧室房门,他来到厨房准备给自己和多兰准备一顿早餐。
载着重物的车轮滚动在石板路上的声音渐进,他皱眉抬起了头。
有人要来拜访?
加雷斯提前来到客厅,拉开了大门。
“拉斯先生?”
疑惑的神情在加雷斯脸上一闪而过,他看着推车上满载的生锈菜刀,大概猜到了拉斯的来意。
“看来没打扰到你休息。”拉斯笑眯眯的脸上绽开沟壑纵横的笑容。
这位细心的老人每天早起去外城买菜时特地留意过这一家的情况,他知道加雷斯有早起锻造的习惯。
他更知道这对父子俩艰难的生活。
加雷斯笑着帮拉斯把装满生锈菜刀的推车推进屋里。
“上次你帮我磨完菜刀以后,切菜时都顺手了不少。这不,我又有两把菜刀生锈了,不过我顺带问了十几个老伙计,他们的菜刀也锈得不行,所以想请您再帮忙一块打磨打磨。”
带着善意而来的拉斯坐在餐桌上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菜刀哪会生锈得这么快。
即便在人际关系上愚钝如加雷斯也能看出来,拉斯为了能照顾他的尊严,刻意去找了不少人才凑齐了这么多生锈的菜刀。
“没问题。”加雷斯客气回复道,他没拆穿拉斯的谎言。
拉斯还不清楚多兰已经找了份高薪工作的情况,他无儿无女,只是想帮助这个善良的男孩和他已经改邪归正的父亲。
“这是给你的报酬。”拉斯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三枚金橡木放在桌上。
加雷斯看着桌上橙灿灿的三枚金币,苦笑着答道,“太多了,磨刀不需要那么多钱。”
这个历经苦难的汉子已经明白了炉乡金币的真正价值,这让他从内心里对多兰更觉得愧疚。
拉斯干笑了两声,大概猜到了之前多兰找他帮忙,刻意给出超过正常磨刀价格的行径已经被加雷斯发现。
他尴尬地微低下头,再抬起头时浑浊的目光中有着坚定的神色,
“请收下吧。”
“我没有几年能活了,如果这笔钱能让你们生活得更好,比烂在我手上更有价值。”
拉斯望向多兰卧室的房门,苍老浑浊的目光中感慨万千。
这个孩子帮过他很多忙,苦难让这个多兰没有其他炉户血裔那样的骄横纨绔,反倒滋养出了一颗充满善意的心。
膝下无后的拉斯早就将多兰视作了自己的孩子,他已经决定死后委托朋友将所有的遗产都赠予这对父子。
加雷斯眨巴着眼睛,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绝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的好心。
“不要拒绝,多兰是个好孩子,你们值得过更好的生活。”
拉斯不愿多谈,他扶着桌子站起准备离去,加雷斯选择默默接下了他的好意。
两人来到门前,拉斯离去前突然意有所思地凝望着加雷斯,他认真说道,
“加雷斯大人,我很高兴看到您从酒精的麻痹中走了出来,也能看出你们家庭正在变得一天比一天好。”
“我有一个建议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听。”
加雷斯郑重点头后,拉斯回忆着说道,
“我还记得几年前,我带着多兰干各种杂活的时候,他时常和我抱怨您只顾着一个人喝酒,从来不顾自己的家庭。”
“一年多前,他有一天很高兴地找到我,告诉我您已经戒酒并重新拿起锻锤的事情。”
“我记得那段时间,是我见过他来内城最高兴的一段日子。”
“可是最近,无论是我让他帮我抓水蛭还是干些别的杂活,他的笑容又消失不见了。”
“我以为是您又染上了酒瘾,但很显然并不是这样的。”
“我只是个外人不好多问,而且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很倔强,我也怕过多的询问会适得其反。”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但……”
拉斯顿了一瞬,他苦涩地笑道,
“但,家人就是家人。”
“不管是高兴还是悲伤,都要让自己亲近的人强烈地感受到,家人就是因为情感连接在一起的。”
“我说的有点乱希望您能理解,也希望您不会因为我的多嘴怪罪我。”
拉斯说完便在渐盛的日光中离开了,独留给这个失意的中年男人久久的不平静。
加雷斯微张着嘴,他感觉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似乎被打通了,一些更深的感触如同阳光一般照进了他的心底。
“家人。”他望着拉斯离去的背影喃喃着。
“我们是家人。”
加雷斯的语气更坚定了一些。
半小时后,多兰揉着惺忪的睡眼推开了房门。
他看着阳光照耀在餐桌上燕麦粥,蒸汽氤氲而上。
加雷斯坐在锻炉前,正在做今天重要任务的准备工作。
他抬起头对刚起床的多兰自信笑道,
“快吃饭吧,吃完我们就开始。”
多兰望着加雷斯的笑容,他隐隐觉得父亲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但说不出来。
没去多想,他郑重点头。
…………
厚实的铁片随着螺纹杆的旋转缓缓向下,终于压在了烧红的锻铁上。
父子俩紧张地对视了一眼,检验成果的时刻到了。
下一秒,加雷斯左手握紧锻锤重重敲击在锻铁上。
有节奏的金属交鸣声回荡在自家客厅内,多兰盯着被压在“c”字夹中烧红锻铁,眼睛一刻也没挪开过。
灰白的铁屑随着重锤的敲击斑驳落下,加雷斯神情专注双眼中不知不觉覆盖上了一层黑红。
几分钟后,随着锻铁温度不足而渐渐变成灰黑色,加雷斯停下了动作,双眼恢复成正常的绿色。
多兰看着明显偏移的锻铁,效果并不如他一开始所想,他感到有些失望。
“锻铁出现了些微的位移,不过有这个夹具的帮助,我完全能够一个人锻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