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乡外城,古德蒙德别墅中的书房内。
桌上的烛火照耀出桌面上堆满的各类书籍:
《纸的奥秘:从古籍到现代的制作技术》、《群邦国纪年史》、《基础冶金学》、《建筑与结构:支撑天空的艺术和科学》、《简明齿轮与杠杆》……
维塞尔将最后一本书籍从双肩包中拿出放在桌面上后,略感疲惫地坐在了客位上。
坐在主位的古德蒙德满意地吞下一口威姆齐,双眼中满含期待地看着这些已经被翻译成弗雷尔卓德文的各类纸质书册。
这是他去年就花了大价钱找维塞尔订购的翻译本,忙完了贸易谈判的维塞尔终于有时间把这些包含着各个门类的书籍带给古德蒙德。
“我要的东西呢?”维塞尔终于急迫开口问道。
其实,今天一早维塞尔就已经迫不及待来到古德蒙德家中向他索要几瓶“抑灵剂”了。
昨晚和格奥尔秘密会面后,维塞尔身体突然出现的古怪状态让他不得不寻找一些“抑灵剂”以备万一。
仔细复盘了全部过程后,维塞尔只能模糊得出了是格奥尔散发的神力引起了自己体内的异变,除此之外,他这两天除了和塞米尔的圣光以及自己的骨哨外,再没有接触过其它超凡力量。
而塞米尔的圣光能力肯定没问题,自己的骨哨也已经陪伴了他数年,如果有问题应该早就被他发现。
引起这种异变的源头,只可能是来自于今年炉乡之旅接到的另外一个任务——那口“棺材”。
联想到这口棺材是不朽堡垒专门发电报下派的任务,指派维塞尔将那口“棺材”运抵距离炉乡非常近的一处位置,维塞尔就算用屁股想都能发现两者之间的联系。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先用抑灵剂延拖住现在的身体状况,等回到掘沃堡甚至是不朽堡垒再做打算。
古德蒙德闻言,从怀里掏出了三管淡紫色的玻璃管递给维塞尔,但他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你和格奥尔又有新目标了?”
古德蒙德的话语里带着些许不安,之前他俩利用抑灵剂造成的那件炉乡数千年来唯一之事,闹的非常大。
这个精明的商人需要的是一个安稳平和的炉乡,虽然古德蒙德本人对熔铸之神的存在也存疑,但万一再来一次没有祭坛的窘境,谁也说不好神罚会不会降下。
维塞尔没有回答他,他强硬地一把夺过古德蒙德手中的三管液体,没开口解释。
交易就是交易,不要问那么多。
见他态度如此强硬,古德蒙德只能强忍着压抑住情绪,几秒之内,笑容就再度披在了古德蒙德的脸上。
炉乡的基础设施改造还离不开这些掘沃堡人的帮助。
大概三年前,掘沃堡人在炉乡援建的第一批工业基础设施就到了服役年龄需要检修。去年的贸易谈判上,因格尔弗婉言拒绝了他们再度援建的想法,转而让古德蒙德召集人手学习这些相关的知识。
这也是桌上这些书籍的由来,这都是古德蒙德花了大价钱从维塞尔手里买来的。
上午两人简单会谈后,古德蒙德向维塞尔索要这些书籍,维塞尔其实已经准备好了,但他又附加了三瓶抑灵剂。
这并无不可,制作抑灵剂的材料并非是什么稀罕之物,但艾莉萨近来一直在地下室内忙碌都没出过门,抑灵剂和这些书籍的事情只能被推到今天下午。
古德蒙德不敢对自己合伙人在干什么做过多打听,两人之间说是合伙人,不过明显是古德蒙德仰仗艾莉萨更多。
两人沉默几秒后,维塞尔看着古德蒙德脸上娴熟的假意笑容,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他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
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维塞尔……古德蒙德笑着点点头,他转而问道:
“黑火药配方的事情真的没得商量?”
“很遗憾,我只是个商人,并不知道黑火药的制作方法。不过,如果你告诉我火纹钢锭的制作方法,我一定会想法设法帮你打探到黑火药所需的材料。你知道我的,我很有信用”
古德蒙德点点头表示认同,
“我也很想告诉你,可我不是炉户祭祀,这件事你得找大祭祀们谈。”
维塞尔笑着耸耸肩,他大概能猜到古德蒙德确实不知道火纹钢锭的制作方法。
以他和古德蒙德相处经历来看,只要愿意付出足够的金钱,古德蒙德不介意把自己的灵魂都卖给他。
见他总算恢复了常态,古德蒙德微低下头,他眼珠滴溜打转,最终还是斟酌着开口道:
“请原谅我的多嘴,但我还是想知道你要这些抑灵剂做什么。”
古德蒙德可不希望维塞尔要这些抑灵剂还有额外的图谋,如果他还要拿这些东西坑害别的炉户祭祀,万一事情暴露只会引火上身。
“和这里的所有人都无关,这是留给我自己的。”
维塞尔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有备无患。”
…………
夜晚,多兰坐在刚从外城买回来的床上,他现在才有时间仔细观察起维塞尔送他的生日礼物。
这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铁盒表面,通体镀了一层不知名的银白金属,只有底面还呈现着原本的铁黑色。盒子正上方雕刻着一个齿轮状的徽章纹样,齿轮中间一把钥匙状的雕刻贯穿齿轮。细看之下还能发现,在铁盒底部雕刻着不知名的一小行文字。
这种文字好像和古德蒙德先生借给我的那本《螺纹紧固件应用案例》上的文字是同一种……
而最为吸引多兰注意的,是这盒子的正后方有一个发条。
“这有什么用呢?”多兰疑惑地看着维塞尔送给他的这个看似不凡的礼物。
多兰本能拧动发条,静待情况发生。
轻微的齿轮转动声响起,两秒过后,悠扬舒缓的曲调便从铁盒子中传出。
这是一个八音盒。
…………
微躬着腰的塞米尔端着小半盆的白色粉末推开了房间的大门,他把那小半盆白色粉末放在桌上,龇着牙舒展起酸痛的腰背,然后结结实实地靠在木椅上。
为了收集这些白色粉末,塞米尔可是结结实实地忙了一下午。
“维塞尔这混蛋交给我的是什么活啊,又脏又臭比打铁还累。”塞米尔不满地发泄着情绪。
他还没躺两分钟,金发男人便推门而入。
两人对视了几秒便同时开口:
“东西准备好了吗?”
维塞尔撇了撇嘴从风衣口袋里掏出那三管淡紫色的抑灵剂。
塞米尔眼神放光,接过一管拔掉木塞后一饮而尽,顾不得自己一手的骚臭味。
这也是以防万一,尽管昨晚只有维塞尔出现了那种奇异的状态,但保不准塞米尔也被影响到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检查自身的状况,几秒之后,塞米尔睁开闪烁着纯净光芒的眼睛,那光芒很快收束消失在他眼里。
抑灵剂能够在短时间内让自身体内的灵性被压制,从而发现那些除了属于自身以外的超凡作用的影响,帮助更好地做出针对性的应对。
而且,抑灵剂还有一定的洁净和镇定效果,一些由超凡力量导致的,比较简单的致幻、狂乱、癫狂等负面作用也能被抑灵剂清除。
仔细感受了一阵后,塞米尔疑惑确认道:
“我没问题。”
那看来只有我被那口“棺材”影响了……
这更加让维塞尔确认了自身奇怪的根源,毕竟只有他和那口棺材有过直接接触。
“我要的东西呢?”维塞尔转而问道。
“桌上的就是。”塞米尔朝着桌上努努嘴,但他立刻就不满地抱怨道:“不是,你要的这破东西又脏又臭,我忙活了一下午才收集到这么点。”
维塞尔没空理睬他,他拿着装有白色粉末的簸箕走入厨房,将里面的绝大多数粉末放入锅中,加入了两大勺水后他点燃了灶台下的焦炭。
“喂喂喂,你是要煮尿垢吗?”跟着进入厨房的塞米尔看着眼前男人奇怪的操作惊呼出声。
时间紧迫,维塞尔没功夫和他解释也不能解释。
这是制作硝酸的重要步骤,而硝酸正是制作黑火药最为重要的材料。他不能轻易把这个方法透露出去,哪怕这是最为简陋的获取硝酸的途径。
黑火药的配方被严格掌握在掘沃堡和诺克萨斯手里,当然最早发明黑火药的人是皮尔特沃夫的化学家,而那人早已被诺克萨斯的间谍给秘密带到了掘沃堡,强制他为伟大的诺克萨斯帝国服务。
早在二十年多年前,大范围制备硝酸的工业方法就已经在掘沃堡里默默开展,维塞尔自然不可能将这个方法透露出去,但制作硝酸最原始的方法是可以告诉炉乡人的。
硝酸广阔存在于土地里,但是想要提炼出来还比较费力,所以即便告诉了炉乡人,以他们现如今的技术也没有办法提炼出来。
而最为原始和笨拙的获取硝酸的方法,就是在厕所的附近寻找这种白色粉末,经过简单煮沸后就能够得到硝酸。
就算翻遍炉乡所有的厕所,他们也别想获得一吨的硝酸……
维塞尔露出了充满恶趣味的笑容,他已经能想象到那帮红袍祭祀带着一大帮人蹲在厕所附近,从墙上刮硝酸的搞笑场景了。
迟迟得不到回应的塞米尔闻着厨房内渐渐弥漫开的骚臭味,满是嫌弃地离开了。
很快,维塞尔将煮好的硝酸捞出放在灶台下方烘干,他接着又拿出在外城药店买来的硫磺,最后从厨房内堆放的木炭中取出一块碾成粉末。
一切准备就绪,他把这三种材料的粉末按照比例混合,一份黑火药就这么做成了。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正主上门了。
…………
夜已近深,黑暗笼罩于家中的每个角落。
今夜没有月光,但听音乐不需要用眼睛。
躺在床上的多兰不知疲倦地转动着八音盒后背的发条。
悠扬而清晰的旋律从铁盒子内源源不断传出,声音柔和而空灵,仿佛从遥远的梦境中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