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云起没有和她争辩，转而问玄明道：“刚才我看见南峰外面的三公山、三凤山也很险峻，不知道这一带的山里有没有人在隐居？”

玄明道笑着说：“难道付兄也想隐居吗？华山是西岳，从西岳庙向南方圆百里的地方，都是禁地。只有华山的主峰镇岳宫和五云道观被赐给我们华山的道士居住，没有其他人。”

付云起轻轻“哦”了一声，显得有些失望。

玄明道心中一动，暗自思忖：“付云起的话里似乎在寻找什么人，难道他是官府派来的？宰相被暗杀，震惊了全国，长安城正在大力搜捕刺客，难道官府怀疑到我们华山派，派了探子来刺探我们？”

前几天，宰相武元衡在长安城去上朝的路上，被刺客暗杀了，连头都找不到了。侍郎裴度也受了重伤，他骑马刚出敦化坊，就有三个刺客从暗处跳出来，从上中下三个方向攻击他，一剑砍掉了他一寸厚的靴子底，另一剑砍中了他的后背，还有一剑砍中了他的头，幸好他戴的扬州产的官毡帽很厚，救了他一命，他掉进了水沟里，血把水都染红了。

刺客还想再攻击，但是车夫王义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刺客，大声叫人来抓贼，刺客反手一剑，把王义的手臂砍断了，然后刺死了王义。

当时大家都以为裴度肯定活不成了，没想到突然有个穿白衣的少年跳出来，用剑伤了两个刺客，三个刺客看情况不妙就跑了，那个少年也飞快地离开了。

最近这几天，官府正在大力搜查关中地区，可就在这个时候，付云起来华山“游玩”，玄明道心里不免起了疑。

他们一路经过西峰莲花，到了镇岳宫，正好遇到磨镜王六烧完香还愿出来，就一起下山，回到金锁关，看到有个年轻的道士正在和一只苍鹰搏斗，场面很惊险。

玄明道说：“这是我师弟柳明远。”然后喊道：“师弟，今天你和苍鹰打的结果怎么样？”

柳明远说：“还不错。”

苍鹰看到有人来了，就飞走了。

柳明远看到萧紫烟跟在玄明道后面，还有另一个少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地说：“怎么师妹也来了？”

玄明道说：“这位是从长安来的付兄，今天我陪他上山看日出。这位是王兄。”磨镜王六连忙行了个礼。

付云起看到柳明远长得挺清秀，但眼神里好像有点不友好。他行了个礼之后，就一直盯着萧紫烟看，心里想：“原来萧紫烟这么懒洋洋的，还有小道士喜欢。”

五个人一起下山，站在苍龙岭的顶上，看到山路陡峭得像一架高高的梯子，只有一尺宽，两边都是空的，沟深可能有几百丈，云台峰上的道观看起来就像在脚下一样。

付云起用力拍了拍旁边的山石，赞叹说：“华山的险峻真是名不虚传，早上经过的时候，因为天还黑，又是上坡，我还没注意到，现在一看真是让人心惊胆战。”

萧紫烟笑着说：“去年有几个文人来华山，那才叫好笑呢。下山的时候到了这里，有个叫韩愈的白胡子老头，还是个大官，吓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写了封遗书就从这里扔下去了。我当时正好从山上下来，看他又害怕又尴尬的样子，觉得特别好玩。”

付云起好奇地问：“韩愈？是韩昌黎吗？”

萧紫烟说：“韩愈就是韩愈，什么韩长犁短犁的？”

她自己认字不多，更不知道韩愈被人称为昌黎先生。她知道华山有个地方叫“老君犁沟”，一听到“黎”字，就以为是耕地的犁。她模仿韩愈的样子做了个鬼脸，玄明道、付云起和王六都笑了起来，但柳明远脸上却有点不高兴。

萧紫烟接着说：“后来华阴县的县令找到我爹，求他帮忙。我爹就提着韩愈，几步就下山了，到了道观里才把他放下，那时候他还闭着眼睛呢。问他感觉怎么样，他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付云起好奇地问：“他怎么还哭呢？”

萧紫烟回答说：“他哭了好一会儿，然后红着眼睛向我爹道谢，说我爹是他的再生父母，还管我爹叫大仙，也不管自己年纪都可以当我爷爷了。我问他以后还敢不敢来，他连声说不敢，说比见皇上还害怕。”

付云起不由得大笑起来。韩愈投书的事在关中地区都传开了，但付云起居然不知道。

玄明道试探性地问：“付兄不是长安人吗，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付云起说：“这几年我一直住在河东，很少出门。”

玄明道心里更加猜不透付云起到底是什么来头，只有暗自留心，心想如果他明天就走了就算了，可能真的只是个游客。但如果他继续留在华山，我们华山派可得小心点。看这人的年纪和功力，学的肯定是高级的内功，却一直遮遮掩掩的，背后的来历让人难以捉摸。

磨镜王六听了这事，说：“我本来还以为这事儿是编出来的呢。”

他爬下苍龙岭的时候吓得手脚发抖，萧紫烟看着他那样子，笑得合不拢嘴。

第二天一早，付云起就告别下山了，玄明道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一大半。磨镜王六睡得特别沉，怎么叫都叫不醒。

付云起下山经过毛女洞的时候，看到一个喝醉酒的老头躺在路上。山谷里的晨风吹着，老头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破破烂烂，醉眼朦胧地看着付云起，咧着嘴笑。

付云起心里想：“这老头在风口上，别着凉了。”就伸手去扶那老头。

老头咧嘴一笑，问：“你认识我这个老疯头？”

突然出手点向付云起腋下的麻穴，动作很快，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付云起一只手正扶着他的后背，连反应都来不及，立刻就不能动了。

付云起本以为他只是个乞丐，没想到他是个江湖上的高手，连忙说：“老前辈，我只是来玩的，跟您素不相识，更没有害您的意思。”

老疯头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伸手就要给付云起解穴。

就在这时，萧紫烟从山上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到了跟前笑着说：“想要不守约定，可不是好人。”她看到老疯头后，问付云起：“他是你的朋友吗？也是来华山玩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