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马路上的车流声减少了许多,偶尔才会有一辆车呼啸而过,窗外的流浪猫喵喵的叫嚷着,似乎又在争闹着地盘的归属,小区里的居民们已然进入了睡眠时间,楼中的灯光熄灭了很多,但杨果荼的家中依旧还在灯火通明。
向稳整个人僵硬的坐在沙发上,眼睛时不时小心翼翼的瞄着站在客厅中央的杨果荼,她现在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只是安静的站在那定定的看着他,而袁琨则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抱着双臂倚靠在周边的墙面上。
向稳拿起放在身边的写字板低头写着些什么,被袁琨瞥见后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你不是能说话嘛?怎么现在还要用写字板写字,让你‘姐姐’听听你的声音是什么样的不好吗?”
杨果荼依旧保持沉默没有说话,向稳听到袁琨带有讽刺意味的话语后,先是停顿了一下写字的动作,然后又接着加快了写字的速度。
‘我不能轻易张口说话,所说即所显的能力,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美梦,但对于我来说,这能力不是上天的恩赐,而是诅咒。’
杨果荼看着向稳举起的写字板,眉毛不自觉的皱了一下。
‘我自出生时,就被人抱走,在这十八年的人生里,身边从未有家人的存在,我唯一可以与之相伴的就是我的老师,可他不常出现,每每出现都是交给我一些身法招式后,就离开了,我读书所需的材料也都是老师帮忙给我弄来的,也是他告诫我不能暴露自己会说话的事实。’
向稳大概举了三十秒左右,确认了杨果荼已经看完自己写的话后,就又赶忙低下头接着写道。
‘初中时,我无法再忍受明明会说话却不能开口的日子,于是我逃课坐上了公交车,去到了城外的一个村子里,我是偶然知道那里有一个村庄的,在看见奔跑在田野里的小朋友们,我也按耐不住喜悦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中,我很开心,开口与他们交换彼此的姓名,刚开始还没有什么事,可是后来由于我一直都跑的最快,有一个孩子开始对我不满,我们有了行动上的冲突。’
写到这里后,杨果荼明显看见向稳的眼神有些黯淡了。
‘我将他推倒,他大骂我是个野孩子,我当时脑子一下就懵了,不受控制的对着他喊到,你才是野孩子,于是悲剧发生了,下一秒我亲眼目睹了,在田间不远处劳作的两个中年夫妇身上突然燃起了大火,周边的人不管如何施救那火都始终无法熄灭,骂我的那个孩子呆滞在了原地,随后朝着被活活烧死的那对夫妇呼唤着,我这才知道,那是他的爸爸妈妈。’
杨果荼的表情有些不忍,但还是停留在原地没有动作,袁琨斜瞟了一眼她的脸色,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孩子跟赶来的大人们说了刚刚与我争执的话,里面立马有人反应过来是我造成的悲剧,于是指着我大喊到我是邪祟,是肮脏的存在,他们拿起了叉子和锄头对准了我,孩子们也纷纷带着恐惧的表情离我而去,我脸上的疤就是这么来的。’
向稳缓缓抬手抚摸上了自己的脸,随后又接着写道‘在我快被打死的时候,老师出现了,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最后那些村民放过了我,我哭着扑进他的怀里,他没有责怪我,只是抚摸着我的头,后来我明白了对于比我强大的人,我的能力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反而有些时候还会反噬到我自己,但对于一些比我弱小的人来说,我的存在如同瘟疫一般令人害怕。’
向稳眼神里满是祈求的写完最后一段话,随后他举着写字板,希望杨果荼能给予他一点点以往的关怀。
‘为了不误伤他人,我这才让别人认为我身患残疾无法开口说话,所以我不是故意装哑巴骗你的,在大多数情况下,我的确无法和正常人一样能随意开口说话。’
杨果荼终于如向稳所愿张开口,语气有些疲惫的说道“小稳,那个红发男生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袁琨在回来的路上就将大致的情况与她说了一下,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想要知道向稳的身手如何,他就是在试探向稳,只是在没有证据不确定的情况下,他也没法与自己说明,只好装作是想要了解一下向稳的武术派别,现在向稳已经完全暴露,袁琨也没有了什么顾虑。
向稳没有犹豫,直接抬起手在写字板上写道‘他欺负了你,我只是给他一个教训。’
“让他失去生命,就是你所谓的教训吗?”
杨果荼眼神里满是失望,向稳察觉到她的情绪后,脸上皆是不解。
‘他让人去打你,要不是你有自保能力,你早就受伤了,让他去死又有什么不对呢?’
“不是这样的小稳,我们都无权去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即使他是个恶劣的霸凌者,他的所作所为会有法律制裁他,你将他杀死,他的罪行还未来得及公布于众就随之消亡了。”
杨果荼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知道吗?那个倒霉的司机因为撞到了那个男孩,被那男孩的爸爸各种压迫,现在已经被迫离职不再开货车了,可是他的家中还有两个孩子需要他抚养,你说你不愿开口说话是因为不想误伤他人,可是现在因为你对生命的漠视,导致了一个本该和美的家庭被迫过上了缩衣紧食的生活,这样的结局你还认为你没错嘛?”
向稳呆住了,他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多,他只知道他不想杨果荼受伤,那个男生回去后,绝对会动用所有关系对杨果荼下手的,自己不过是先下手为强罢了。
谁知道事情的发展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杨果荼没有去管向稳的心情如何,声音有些沙哑的开口询问道“那天你是故意让他带人冲进你家里的嘛?”
向稳瞪大了眼睛,连忙摇头,随后在写字板上写道‘不,他确实是因为我换了新手机的原因,才主动找上门来的。’
“所以你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于是就顺水推舟,任由他随意攻击打骂你对吗?”
向稳低下了头,静默的坐在沙发上。
杨果荼明白他这是默认了自己的问题,脸色难看的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时,里面的失望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他的质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想你离开,我知道的,你是特异者,一旦你离开都城,我们的交集永远只会停留在那栋破旧的单元楼内,你会逐渐的疏远我,因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以你的性格不会允许我踏入如此危险的领域中,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
向稳表情有些悲伤,写字时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着。
相比杨果荼看完他写的字后,一副不可置信呆滞了的模样,袁琨则眉头紧锁,语气不善的开口道“你和她本就应该是陌生人才对,这才短短几天,你怎么就好像流浪许久的小狗终于找到原来的主人一样。”
‘她本就是我的家人。’
向稳面对袁琨时,收起了面对杨果荼时的小心翼翼,毫不客气的在写字板上写下重磅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