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落山,气温依旧没有回落的意思。
宽阔的马路两旁,梧桐树宽大的叶片耷拉着,纹丝不动。
路边摊上,几个喝高兴的大老爷们将身上的半袖撩起,露出圆鼓鼓的肚皮,高声划着拳。
夏晨风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在小马扎上坐下。
接过对面递来的冰水,咕咚咕咚灌下,舒爽的冰凉从喉到胃,由内及外,怎一个爽字了得。
“谢谢李叔。”
“跟我还说谢!”
中年人瞪了眼,颇为不悦的样子,下一秒又笑起来,“知道你珍惜嗓子,对自己要求严格,没给你备酒,来吧,咱爷俩吃点。”
夏晨风点点头,将喉头的“谢”字咽了下去。
李叔全名李响,是他参加的《隐藏歌者》海选时,认识的节目组副导演。
起初,两人并未有太多交集。
大概一个月前,他参加完导师初选,走在路上,正为自己赢得四位导师转身,成功进入吴建光战队而沾沾自喜。
恍惚之间,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惊醒了他。
等他反应过来,汽车几乎到了眼前,生死瞬间,他躲了开来,同时也没忘拉一把身旁呆站着的李响。
失控的汽车,堪堪贴着两人擦过。
那种差之毫厘的惊心动魄,他现在想想,依旧心有余悸。
就这样,两人有了过命的交情。
李响是北方汉子,向来喜欢直来直去,对于救命恩人绝不含糊。
事后不仅多次请他吃饭,还会邀请他来家里做客。
一来二去,两人便叔侄称。
饭吃的差不多了,夏晨风擦了擦嘴,从口袋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到他面前。
“李叔,这是你那二十万。”
李响筷子一滞,抬头,脸上再次浮现不悦,“都说了,给你就拿着,难道我这条命还不值二十……”
话未说完,他忽然停住。
“你今天,不是去交钱了吗?”
他口中的“交钱”,便是《隐藏歌者》的晋级费。
下午,夏晨风是拿着被他硬塞到手里的“感谢费”,去交晋级费了。
只是最后出了点意外。
见夏晨风不答,李响放下筷子,道:“小风,我是知道你们年轻人有傲气,看不惯这些。叔也和你一样,觉得不合理。”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像是说给夏晨风,又像是说服自己。
“可现在形势比人强。虽然因为各种原因,节目人气不复以往,但在国内,仍然处于龙头地位。”
“凭咱的长相,咱的实力,只要能走得远一点,多一些曝光,对你以后的发展是有好处的。脸面再怎么重要,有咱的前途重要吗?”
“还有两天就比赛了,听叔的话,咱先去把钱交了……”
李响口才十分了得,一连说了近十分钟,从各个方面替夏晨风分析着利弊。
“哗啦啦。”
清风拂过,带来些许凉爽,无精打采的梧桐树叶,一下子活了过来,碰撞出欢乐的乐章。
几个喝的浑身发热的大老爷们,也因为这忽然而至的凉意,惬意地眯了眯眼。
李响的心情,却骤然变得糟糕起来。
刚才还滔滔不绝的他,被夏晨风一句话堵住了。
“四十万?”
见夏晨风点头,他怔住了,也没问原因,而是陷入了深思。
半晌过去。
李响重重叹了口气,“这次,是叔连累了你啊。”
“?”
夏晨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李响摇摇头,没有解释的意思,重新将银行卡递过来,道:“你先拿着,回头叔再打二十万。”
“先别着急拒绝,这二十万,算是叔借你的,以后等你有钱了,随时再还。”
“真不用,李叔。”
夏晨风将卡又推了过去。
他知道,李响这是在感谢自己的救命之恩。
可是吧,自己只是力所能及地顺手拉了他一把,不值得这样报恩。
两人一个坚持不要,一个坚持给。
一时间,双方就这样僵持住了。
末了,李响叹了口气,收起银行卡,道:“行,我犟不过你。这样,我先去问清楚,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之后咱们再决定要不要交这钱,你看怎么样?”
夏晨风说了声好,答应下来。
他也想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
……
晚上。
夏晨风回到出租屋。
简单冲了个凉,洗去一身黏腻的汗水后,穿一条沙滩裤,在身上保留了一些水珠,回到卧室,将床头柜上的小风扇打开,对着一顿吹。
随着水珠的蒸发,身上的燥意尽去。
夏晨风将风扇改成摆头模式,对着床调整好角度后,打了个哈欠,躺到热的凉席上。
漆黑的房间内。
只剩下呼呼的风声,以及风扇摆头的“咔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