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还明明是下午却黑得吓人,乌云蔽日,而后暴雨倾泻,所有的光芒都被灰色的雨幕给覆盖了,所有的声响都在落地的雨声下沉寂了。
雨下得非常大,而且没有半点要停的迹象,本来周围就是一些老旧低矮的房屋,现在很多废弃的建筑也在暴雨中坍塌,无人知道它们一共存在了多少年月。
彭辉那瘦弱的身影在无人的街上一瘸一拐地摇晃走着,或者说是在颤抖着,他两只手仅仅抱住自己,低垂着头,任雨点拍打在他的身上,衣服早就湿透了但他好像没感觉到一样。
他的脸上都是湿漉漉的一片,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了,只不过他那低沉到几乎听不见的哽咽哭泣声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无比沉重、自责和后悔……
雨水仿佛落到了彭辉的身上后凝结成了固态,成为了一个个负重一样,压迫得彭辉越走越慢,到了最后,他再也坚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满是雨水的地上。
外界传来的冰凉他已经不在乎了,或者说此时的他完全对这些无感,细看的话,他的眼神是呆滞迷茫的,似乎一直紧盯着从头发上滴下的雨珠,就连从额头上滑进双眼的雨水都没能让他哪怕是眨眨眼。
“又走了,再也见不到了……”彭辉喃喃道,话里充满了悲伤之意。
“难道爹是我害死的吗?我要是能早些反对爹狩猎,或是能在猎杀了金角豹后劝他回去,怎么会有这种结果啊!”
“我不想爹死,我不想重蹈覆辙眼睁睁地让爹死在天荡山脉里而我却还没心没肺地无知地安然活在荒山镇里,我想拯救他,所以才和他一起去,我想逆转那种未来啊。”
“我都看到过去在改变,和我经历过的有所不同了,好不容易让我燃起了希望,可是老天你为何这么残忍!让我眼睁睁地看着爹在我面前赴死,而我却什么都做不到!”
彭辉悲狂,他不断地哀嚎着,虽然那凄鸣声湮没在了响亮不停的雨声中,但是他心中的悲伤却没有跟着消失,没有跟着被净化、被冲刷,反而是在心里停留得更久了。
彭辉只觉得心口发堵得慌,半天喘不上一口气,而后慢慢觉得精神有点恍惚了,渐渐地他发现自己的左眼里已经是迷茫一片,看不见东西了。
“娘……”彭辉呆呆地念道,此时的他宛如一块行尸走肉,机械般地在雨中踱步走着,穿过了一条又一条街道。
转过了最后一个弯,按理说客栈已经近在咫尺了,但彭辉还是没有抬起头来,他心虚,又像是伤痛到了极点。
不过奇怪的是,明明雨下得如此大,其他街道的人都回屋里躲雨了,这里却有着不少的人撑着伞零零散散地站着,他们都把目光投向了近处的一座废墟上。
“好惨啊,一家客栈直接被毁了。”
“唉,这家的主人性情和善,他们夫妻俩带着一个孩子,明明是一个美满的家庭,何曾想竟然遭到了这种不公的待遇啊。”
“只能说那群人太过野蛮了,看掌柜的是一个女人,就动了色心,他们倒是会挑日子啊,彭肃和他那个强壮的儿子都不在,不然怎会有这种悲剧发生啊!”
“可惜啦,彭夫人对待邻里时也很友好慷慨,面对那群强盗一般的家伙也是拼命抵抗,失手杀死一人后竟被他们残忍杀害,还烧了这家客栈啊。”
“可不是吗,现在一场雨下来,只剩下烧焦了的一片废墟,不知彭肃回来后会是何等的愤怒啊。”
…………
这条街上站出来的人都指着面前这堆废墟议论着,话里都是惋惜和唏嘘之意,或是也在感叹苍天不公,好人没好报。
他们的话虽然都带着同情之意,但这也不过是看热闹的人们迎合气氛说出的套话罢了,他们虽然怜悯这家人,但不代表他们就真的敢恨那杀人放火的贼人。
他们竟然还谈得非常投入,殊不知一个矮小的身影此时早就冲入了废墟中。
“娘!”彭辉哭喊着,他在瓦砾堆里不断翻找着,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一连掀开了几大块断墙,纵使身上满是淤泥也没有停下来。
“那是彭肃的儿子啊,唉,也难怪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能忍受这等残酷现状啊。”
“是啊,谁能料到如此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一下子就毁了啊,不过怎么没看到彭肃的身影啊?”
“该不会死在天荡山脉了吧。我听说今天就是他们父子出去狩猎的,彭肃没回来,而只有他儿子一个人淋着雨回来了,看来果然是遭到了什么不测啊。”
“真是可怜啊,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一下午的功夫两位至亲就死去了,而且都死得那么凄惨。”
众人很快就注意到了那在雨中爬上废墟堆里疯狂翻动着砖块的矮小身影,他们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彭辉,当即又是一阵热谈。
他们都只是在感叹,虽然嘴里满是同情之意,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助彭辉,就连提醒他和拉住他的人都没有,反而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些徒增伤悲的话。
人心就是这样,人们也总是嘴上说得漂亮,但却没有一点实际行动,只能对着惨剧发出叹息,却无法阻止它发生或是不能尽量减少其后续损害。
雨还在下着,越下越大了,这期间很多人都散去了,而彭辉却还在使劲翻开一块块断壁,不顾身上的污泥,也不管在匆忙翻动中被割破皮肤而产生的血口,他的发丝浸满了雨水,都垂下来了,把他的双眼都遮蔽了不少。
彭辉的左眼就像是完全失明了一样,只看得到灰蒙蒙的一片雨,他现在的视线都是靠右眼支撑着。
和穿越过来之前的世界不同,在那里他的客栈是一件家传的超级法宝,是一件自成小世界的圣级防具,尊者不用圣器都无法破开而在这个世界,似乎根本就没留下过这种东西,虽然客栈里的布局都几乎一样,但终究不是同一个,这里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客栈罢了。
而又过了一会儿,周围的人全部都离开了,感觉没什么好戏看后,饱了眼福,有了谈资的凑热闹的人都走了,只剩下彭辉孤零零地一个人在这里刨着。
“娘!”彭辉掀开了一块比他身体还大的断壁,而后立马就发现了一只从瓦砾下伸出的手臂,亲人间的特殊联系让彭辉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娘亲的手臂。
他开始疯狂的朝下挖掘,这力气比他平时还要大上很多,只见巨大的石块直接一个接一个地被他甩飞,最后彭辉拉住了那只手,却突然感到一阵异常的轻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