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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中长老会每个月都会在古老的面包树下开一次会,而新生的男人只要不执行勤务,随时都可就座聆听。康达和同代卡福的男人会坐在长老会区的最外围,六位资深的长者彼此紧靠着坐在兽皮上。他们似乎和面包村一般老——康达这样想——而且好像是同一木头雕刻出来的,只是他们和黑植树一样黑,衬出白长袍和白圆帽的雪白。坐着面对他们的是那些有麻烦和争论要解决的人,在这些请愿人的后面,大家依照年龄排排坐。先是像欧玛若那样资浅的长者,之后坐着的是与康达同代卡福的新生男人,再后是妇女的席位,虽然她们只在牵涉直系亲属的案子时才会到场聆听。只有当此案能够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有趣话题时妇女才会全部到齐。

当长老会召集大家开会只纯粹讨论行政事宜,诸如嘉福村和他村的关系时,就没有任何妇女会参加。然而,一旦讨论起村民的事件时,听众就会既多且吵。可是当最资深的长者举起挂满串珠的木捶,在他面前的鼓上击出第一位被听市人的名字时,大家就会立刻鸦雀无声。这必须长幼有序,先解决长辈的需求。无论是谁站起来陈述自己的案子,这些资深的长老都会注视着地上,仔细聆听直至对方陈述完毕,四位坐下。此时,这些长老也许会问对方问题。

假如此事件卷人一场争论,另一方也须到场接受讯问,然后长老们会转过身去交头接耳地讨论——这通常需花很久的时间,也许其中一两位长老会再提出问题做进一步的调查。但最后他们都会转过身来,其中一位会示意被听审的人再起立,然后资深的长老会宣布他们的判决。完后,再击出下一位的名字。

即使对康达这样的新生男人来说,大部分的听市都只是例行公事的平常事而已。如家中最近有初生儿的人要求拨给丈夫一块较大的田,拨给妻子另一块稻田——这些要求几乎都很快地就被获准,如同康达和伙伴们这些未婚男子第一次要求田地时一样。在成人训练期间,“金刚哥”就教导他们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绝对不要错过任何一场长老会的会议,因为亲眼目睹这些判决能够随年岁的增长而增广自己的见闻,直至自己也成为一位资深的长老。出席第一次会议时,康达看到欧玛若坐在自己前头。他心想虽然父亲尚未成为资深的长老,但他的脑子里已不知装了几百个裁决了。

第一次参加会议时,康达目睹了一桩土地纠纷案,两个人同时宣称田地上果树结的果子是属于自己的。原因是第一位地主家的人口已减少,所以他原来种果树的田地现在由第二位地主来耕种。长老会判决把所收获的果实归还给第一位地主,理由是“假如他当初没有种下那些果树,今天就不会有这些果子。”

往后的会议里,康达看到村民经常被控告打破或遗失借来的东西。激怒的出借主会宣称那物品既有价值又是全新完好的。除非借用方能找到证人来反驳,否则他通常会被命令付款赔偿或以同等价钱另买一个赔偿。康达也会看到气愤的村民控告别人利用邪魔妖术把噩运施加在自己身上。有一个人证明说另一个人用鸡爪去碰他,使他病得半死不活。有一个年轻的少妇声称她的婆婆在她的厨房内藏一种植物,使她煮出来的东西味道都很差。还有一位寡妇说一位向她求爱但被她拒斥的老人把蛋壳磨成的粉洒在她的走道上,使她遇到连串的灾难,于是她开始一一描述。如果他们能够提出有力且具有说服力的证据来证明这些魔法的动机和结果,长老会就会立刻延请最靠近村里的旅行术士来解运,然后被告必须付术士击鼓传口嘉福村的费用。

康达看到债务人被下令还清债务,即使需变卖家产也得还。假如没有东西可卖时,必须到贷主家工作以偿足金钱。他也看到奴隶控告主人残暴虐待,或是供给不当的食物或住处,或是多拿他们所应得的份额。而主人也反过来控告奴隶常偷藏谷物来欺瞒他们,或是工作不卖力,或是故意破坏农具。康达看到长老会很小心地权衡这些案子的证据和个人过去在村中的记录。事实上,并不难发现有些奴隶的声誉比他们的主人好。但有时主仆之间也不一定总是起争执。康达曾看到他们双双一同前来,请求允许让奴隶嫁到主人家。任何一对想结婚的男女必须先取得长老会的许可。被长老会判定血缘太近的男女不准结婚,但那些还未被判定不准结婚的男女在提出申请后需等一个月才能得到答复。在那一个月期间,村民会暗地里去拜访资深的长老并透露有关这对情侣的私人消息,无论是好的或坏的。例如:自童年起,他们是否表现出很好的家教?他们是否曾给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家人,带来过分的麻烦?他们是否曾有不轨的意图,如欺骗或没完全说出实话?这位女孩脾气是否暴躁、易怒、爱吵嘴?这位男生是否虐待牲畜?如果是的话,这桩婚姻就会被拒绝,因为长老会相信他们会把这些恶习遗传给下一代。可是在康达尚未开始出席长老会会议前就已知道大部分情侣的婚姻都会取得赞同,因为双方家长都早已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而且都在获得满意答案后,才会赞同此桩婚事。

然而在会议里,康达也看到双亲有时候并不知道村民向长老所说的话。曾有一件结婚申请被驳回是因一位证人前来作证说,这位准新郎当年在牧羊时,曾经偷了他的篮子,还以为大概没被看到。当时没有报案是念在他仍只是个小孩;假如当时报了案,依法需把他的右手砍掉。康达聚精会神地坐在那里,看到这位当年曾偷过东西的年轻人,在实情暴露后,终于放声大哭,涕泣不已,在他惊吓不已的双亲和准新娘面前坦白自己的罪状。不久之后,他就从嘉福村消失,而且再也没有被人看见或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