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暮客抬眼看了看,“冀朝处中州之西南,利金,然火克金,已故圣人用尽了中枢皇权积累……当今人道之运属火。东风压过西风,金弱而木生。”
裘太师点了点头,“那道长能算出千年之后的冀朝运道么?”
“这……”
杨暮客迟疑了,他不是算不出,而是算不准。变化万千,便是说,也能说出几百种可能。那么说与不说没有区别。
国神一旁言道,“道牒之中有录,紫明道长于原西岐国淮州郡言说,卜算是提灯照路,不可尽信。”
得人道气运相助,裘太师有感,“老夫再问一遍,道长因何而来。”
杨暮客叹了口气,“自是为撒气而来。”
“气可撒了?”裘太师再向前一步。
杨暮客伸手止住裘太师,“还没撒呢。虎头蛇尾不是贫道的性子。既然要说剥开这假象,那就必须把真相说给赵蔽去听。”
裘太师侧身,“请。”
杨暮客看着赵蔽,“赵蔽,贫道给你批字。蔽者,小草也。享前人福荫,但身高不足,需人抬起。目光短浅,乃牲畜之食。你屡次受人蒙骗,惹了麻烦。你当知守虚乃是你之本分,泯于众,不出其苗,则长寿。出其苗,则随风俯倒,命不出寒冬。”
裘太师听后松了口气,“当下该道长为自己占卜了。”
杨暮客灵性感知,“丰卦,雷火交加。贫道属木,乃火上之柴。上六,大凶。”
裘太师点点头,“道长可认罪?”
“何罪之有?”
“私闯禁宫,死罪,溺毙之刑。袭击圣人,死罪,枭首之刑。侮辱先皇,死罪,绞死之刑。”
“认罪。”杨暮客点点头。
“那么请道长束手就擒。”
杨暮客眉毛一挑,“贫道都说了,气还没撒呢。”
裘太师伸手,一副请撒气的模样。
杨暮客把棒槌别到腰上,但棒槌太重,挂不住。他随手将棒槌放在了桌子上,搓了搓手。上前照着赵蔽就是一个大耳瓜子。
赵蔽被杨暮客抽得眼冒金星。嗡地一声看见了漫天的神官。
杨暮客一把揪住赵蔽的发髻,“孙贼!瞧见你道士爷爷的能耐了没?这世上你吃罪不起的人多了去了。有的是法子能把你弄死。你道爷心胸开阔,就没想着治你于死地。”
一旁的游神赶紧记下,袭击圣人,一而再犯。
杨暮客居高临下地盯着赵蔽,说道,“记着,律法是给有能耐违律的人准备的。你虽为圣人,不能免责。裘太师,再总结一遍今日我等说得为官之法,让这圣人听一听,圣人便是人道之下一国之中最大的官。虽然是个闲官。”
裘太师肃穆地说,“欲为客,责不存,欲为主,任唯亲,取其中,滑如油。”
杨暮客点了点头,“那如何才是一个好官?”
“该是人民当家做主……”
杨暮客盯着赵蔽,“你可听进去了?”
赵蔽猛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城隍赶忙上前劝道,“上人爷爷哟,您今儿都弄的是什么事儿啊?”岁神殿的将军都落下持长锏护卫在圣人赵蔽一旁。
城隍瞥了眼国神,国神不吭声,他只能继续劝慰,“您可想好了如何脱身没?这事儿是要录在道牒之中的。您以后过往别个地方的神官要怎么去想,您考虑过没?”
杨暮客只当没听见,回头看了看裘太师,“贫道身份不能连累了家姐。不知太师可有法子让贫道独自受罪?”
裘太师想了想,“不知何处闯来了云游道士,警醒人道之主,理应为人民当家。”
杨暮客点点头,“那这个道士后来怎么着了?”
裘太师低头作揖,“道士以身证道,受罪伏诛。”
杨暮客松开赵蔽的发髻,“这个道士应该叫亚尔。凡是不以己为先的亚尔。裘太师可记住了?”
“老夫见过亚尔义士。”
杨暮客看了看外面明媚的阳光。“来吧,把侍卫都喊进来。”
裘太师抿着嘴,“大可道长确定如此?”
“不是你叫贫道受罪伏诛么?”
“这……”
杨暮客迎着阳光微笑道,“你这老头儿莫要油滑。既然给贫道定了罪,那便依律法惩治。今天这事儿闹得不小,贫道亦不知如何收场。”
裘太师看着小道士的背影,“生命唯有一次……”
杨暮客回头看他,“谁说贫道受罚了便会死?”
“道长,律法做不得假。便是您通晓些术法。但天地大阵之下,无人可替换你。”
“死的是亚尔道长,非是大可道长。数罪并罚,便来个火刑吧……”
“我朝律法中没有火刑。”
“那便新加一个,贫道自是与众不同的。”
裘太师唤来了太监,让侍卫将杨暮客押进了天牢。闯禁宫袭击圣人这种事儿,直接由刑部司判罚,立即执行。杨暮客穿着一身渔猎衣服,身后的小太监跟着拿着凶器,来至朱雀门前。朱雀门又称午门。
这里的戾气还不曾散尽。
刑部侍郎岳卢亲自监刑。竹棚下岳卢坐在桌案之后,念完了判决书,小太监展示了罪证。刽子手将杨暮客绑在柱子上。
“凶人道士亚尔擅闯禁宫,袭击圣人,执行火刑。立即执行。”
杨暮客抬头看天,看了许久,低头看着刽子手给身下加柴火,淋上火油与火药。他视线一转看到了众多看热闹的人民。脑子一空,仰首挺胸呐喊着,“人民万岁!”
大火熊熊燃烧。
议政殿多日辩论悬而未决的摄政王空缺一案终于计票通过。诸多王爷没有可履行摄政职权之人,摄政王之位本朝作废。
内阁扩大,不再只有三公主政。六部尚书及本部选出的一个侍郎入阁议政。
根据先皇赵霖圣人遗旨,圣人可入内阁拟票,但只有任命权,不再有抉事权。原本收紧的皇权终于放松交还给了六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