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木谷想起,在阿春背靠自己挥刀时,隔着布料感觉到她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直。
那时他只以为是男女间的羞涩,现在想来,或许正是那个时候黑血就已经沾染上了她。
“我说了,别总用那种怜惜的目光看我,我可不是那种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女生。
虽然我也有少女心,可这种时候可不是少女心泛滥的场合啊。”
女人挥刀,那截带血的长裤脱落,露出白皙修长象牙雕成的长腿。
这只任谁看了都会倒吸一口凉气,乃至文人墨客争风吃醋舞文弄墨的长腿此刻伤痕累累,紫黑色的疤痕如同附骨之疽沿着脉络蔓延。
阿春看都不看就从怀里摸出小刀,将伤口血淋淋剜了下来。灵力运作,血管闭塞,伊木优绷带跟上,她绑上止血绷带,贴上高天原专用的治愈符箓,期间眉头都不曾皱动一下。
在前方随时准备应对千蜘蛛暴起的伊木谷暗中观察了后方情况,见女人包扎完毕,冲她伸手:“还起得来么。”
阿春牵过他的手起身:“当然。”
此时她上身是薄薄的衬衣,下身西裤一短一长像韩国女团的流行打扮。
倒也显得青春少艾。
伊木优没说话,虽然他本来就不能说话,但他还是在本子上写了个“不愧是队长”来鼓励女孩。
阿春没有回应,因为只是一个瞬间,火场的火焰都被强大的风压湮灭,千蜘蛛的身体就鬼魅般出现到三人身前。
三只蛛腿就像没有骨骼般以非常人理解的角度弯曲,锋利的就像长矛,刺在刀身留下一点白色的痕迹。
三人横刀后退,伊木兄弟刀锋拄地,在水泥地上划出极长的两道口。
阿春横刀挡矛的刹那间翻身直下,不敢相信受伤的她还有这般矫健的身手,如同体操运动员蝴蝶穿花从千蜘蛛下腹划过。
脚尖蹬地借力,手中狂刀乱舞,血与火焰交浑冗杂,像一束紫红色的花盛开在倾天的火焰中。
武士阶与浪客阶的差距由此可见一斑。
她是单手持刃的,还有一只手摆出火球符阻挡住千蜘蛛身上那些寄生虫的进攻。
火焰中刀身被淬得闪闪发亮,大片的寄生虫在带着烈红的刀芒下烧做一团朝两边分去。
千蜘蛛愤怒的嘶吼,才不过短短一瞬,数十道深入内脏的伤口就绽开在腹部。
阿春不愧为封灵课的专员,对于战斗细节的把控的确是寻常血裔难以做到的。
不过几息的时间,她闪电般挥刀,刀锋先是划开坚硬如铜铸的外壳,再由火球术瞬间附以刀锋可以融化钢铁的高温切开骨骼,妖怪悄然发动,刀光在体内横飞。
大团不知名的脏液从伤口落下,其中还有只腐蚀一半的人类骨榇。
人骨落在地上,碎的稀巴烂。
阿春的攻击刚一解结束,伊木兄弟便握刀跟上。
伊木谷愤怒大吼,双脚踩地高高跃起,双臂如同神话中挥舞山峦的金刚力士将村正高举过头顶,斩马刀般劈下,妖光纵横出一道长约两米的巨刃。
这是舍身的一击,他将自身所有的灵力全聚集在这一刀上,即便只是浪客阶,却让千蜘蛛也感觉到刀芒上的赫赫凶光。
就像战国时武士的对决,没有花里胡哨的技法,只有气沉丹田的一刀,所有的寂寞不甘浴血厮杀闻名天下的过往都凝聚在一刀中,刀落人死人生,花开花谢!
千蜘蛛朝天吼叫一声,声音几乎震破耳膜,两只蛛矛高提而起,紫黑色的血在矛尖汇聚,冲伊木谷面门暴射而出。
只要一举击溃攻击者,那么攻势也就一同瓦解。
这是千蜘蛛也懂的道理。
危急关头,伊木优从一旁掷出那面刻有防御术式的西装外套,挡住迸射的紫血。
同时,千蜘蛛的下腹蠕动,密密麻麻的蛛丝从中抽出朝刀芒裹去,那足以劈开山峦的刀光斩断一根又一根粗如锁链的银丝,朝千蜘蛛脑门直直而下。
伊木谷看伊木优,冲他喊:“就是现在!”
铁青色的瞳孔炽热起来,就像一团火焰燃烧在其中。
伊木优收刀入鞘,拔刀,刀光在清晨划出正午般的阳光!
二次拔刀!!!
千蜘蛛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真正的杀机并非在上空的伊木谷,而是一直无言沉静的伊木优!
世界上总有这么一种人,他安静的时候全世界都会将他遗忘,可当他愤怒起来,全世界都会听到他的咆哮。
如果说伊木谷的妖光是苦修多年刀客倾尽全力的一刀,那么他的妖光则是自握刀起本该就为那一刀而生的刀客。
头部因为缺血而涨红,细密的血珠因为极致的加速沁出在身体表面,身体因为灵力抽空而僵硬,大脑疼痛,四肢抽筋,耳朵惊鸣,如果不是还能感觉到心脏在急剧跳动,只怕自己都会认为自己快要死去了吧……
但他却丝毫没有直面死亡的恐惧,眼瞳反倒越来越亮,就像一团柴火被点燃。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
他将二拔那瞬间的提升与居合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刀光雷鸣,藏鞘千年,锋出一刹!
千蜘蛛的八只眼睛都被白如极昼的光芒笼罩。
在这极昼中他的影子在地面上显得何其狭小。
随即影子分为两半,头颅落下。
阿春甩出火球符,用大火焚烧千蜘蛛的尸体。
“任务完成,辛苦你了。”
她看着伊木优,微微一笑,脸上都是斑斑血迹。
伊木优心里微微一动,但接着身体一软,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人抽走,直直朝地面倒下。他的哥哥扑上来抱住了他,大力拍着他的肩膀,拍得他牙齿酸疼:
“优,好样的!”
伊木优无力地笑。
事实上在他看来无论是先去的阿春还是吸引火力的大哥处境都比自己要危险,而他只需要等到所有危险都被清除挥动那一刀就足够了。
归根到底,自己还是……不够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