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落时你有经历短暂昏迷吗?”
收回视线的克罗斯回忆片刻:“我想是有的。”
“我有一个猜测。”感受着头顶岩层中那无法忽视的奇异存在感,艾丝翠德尔慎重地说道,“上面的岩层里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魔力源,它就像一堵墙。崩落发生时我们骤然穿过这堵魔力墙,体内魔力紊乱,从而产生了短暂眩晕。”
一枚石块在艾丝翠德尔的控制下越飞越高,一心二用的女法师给予它自由时,它已飞至湖面上空十数米的高处。
克罗斯盯着那块石头,惊奇地发现它以一种相当舒缓的速度坠入湖中,溅起了微不足道的水波。
“这堵魔力墙恐怕还是个魔法阵,效果如你所见,这里的所有东西都会以这样的速度掉落。
“接下来要怎么办,克罗斯?”
艾丝翠德尔侧过脸庞,望向克罗斯。她的眼眸苍绿透亮,映着火光,如同宝石。
“我们得去找其他人。派恩和渡鸦们并不可信,恶兽群和那没有形体的怪物的威胁也没有消除。”克罗斯凝望漆黑的湖面,远方隐隐可见湖岸的轮廓,他一字一句,分外坚定,“等柏妮丝和麦伦醒来,我们就一起去湖对面。”
“湖对岸可有个不得了的东西。”艾丝翠德尔嘴角噙笑。
“那我邀请你与我一同前往!”
“四周一切正常!”轮换的渡鸦第三次回报。
梦娜排查了下自身的魔力流动,准备提议离开这片被视为临时庇护所的蘑菇林。
此前她用自带的杯子装水,其实怀了戒备之意。可杯子上的探查法术毫无反应,喝完水后又一切正常,这让她内心生出了些许错怪他人好意的愧疚。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站出来否决派恩好心的建议。
身处这片由真菌组成的森林,能力者应该都能察觉到自身魔力恢复效率的下降。
可绝大多数能力者都无法察觉的是,魔力恢复效率下降的幅度虽然还不大,但下降的速率本身正在增大。
梦娜认为这种下降速率的增大绝非体能消耗可以解释的。她怀疑环境中的孢子有抑制魔力恢复的作用,再呆久一点,只怕会适得其反,不仅不能休息恢复,状态甚至会越来越差。
听到梦娜的讲述,派恩面露异色。他沉默片刻,像是在试图验证梦娜的说法。而后老人叹道:“居然能发现这点,真是优秀的年轻人啊……既然如此,我们便另寻他处。”
只见派恩将食指与大拇指相扣,吹出一声嘹亮的口哨。听到指示的渡鸦们立即从地上站起,巡视的那组渡鸦亦赶了过来。他们扶剑而立,面庞藏于甲胄之下,看起来就像五尊漆黑的雕像,将众人拱卫其间。
梦娜左右看了下,一行人中只有巴克正在忙着拿布包起吃剩的肉干。她拿起手边的法杖,准备起身,却听耳边传来派恩的一声暴喝:“杀!”。
旋即一道劲风直扑面庞!
情急之下,梦娜只能抬杖往身侧格挡。经过法术浸润的山胡桃木展现出惊人的强度,成功拦下逼近的剑刃。梦娜本人却抵挡不住冲击,被掀翻在地。
暴起拔剑的渡鸦刚要趁势逼近,差点拂过他腰间的恶毒匕首惊得他立时跳向一旁。
倒持匕首的艾莫面沉如水,死死盯着逼上前来的三名渡鸦。
另一边,格雷闪身避开袭向自己后背,又以迅雷之势拔剑逼退接近巴克的渡鸦。
“为什么偷袭我们?”格雷出声质问派恩。
“因为通道已经打开,便不再需要你们了。”老人语气平静,缓缓推剑出鞘,“本想等到你们虚弱,奈何这位女法师敏锐地察觉到了蘑菇林的问题。”
他瞥了一眼被包围的艾莫和梦娜,从容下令:“你们三个围困住暗杀者和法师,我先处理这边。”
“是!”两名渡鸦异口同声地应道。
偷袭梦娜的那名渡鸦却身子一软,就此倒地。在他的腰部铠甲的缝隙处可以看到一道浅浅的刀口,色泽异常。
“还真是不容小觑啊,既然如此,你们去支援那边吧。”
随着派恩一声令下,合围格雷与巴克的两名渡鸦转身加入艾莫那边的战场。老人轻振长剑,稳步上前,深黑的披风无风自动。
他所用的并非此前别在腰间的渡鸦制式武器,而是一柄能令观者心头一寒的剑。
剑本身造型优美。其护手色作青黑,形如一对舒展的双翅,几可乱真的羽翼线条间散发出无与伦比的矫矢凌厉之意。剑鄂则是一枚栩栩如生的鹰首,自利喙中吐出一道狭长的寒光。
真正让人恐惧的是萦绕于剑上的杀气。哪怕一次次的精心养护修复了剑刃上的缺口和刻痕,血与火的余味却仍能轻而易举地摄住巴克这种初知厮杀为何物的少年的心魄。
巴克感觉得到,自己此前独立击杀恶兽时米尔老爷赐予的那股勇气和自信正在飞速流逝,原来凭本能杀戮者与凭意志挥剑者之间竟存在着如此之大的差别。他甚至无法控制双腿自地上站起,只能颤抖地握着格雷赠予的短剑。
而格雷,已经毫不迟疑地迎上了尚未交战魔力便充盈到足以扬动披风的派恩。
双方的剑初次相击,那透过剑刃传递至手臂的剧烈冲击便让格雷意识到,就算是双臂健全的状态,自己也不可能轻松抵挡。派恩所展现的力量,根本就不像个垂垂老矣之人。
依据天穹教会内部的教导以及实战中累积的经验,格雷在瞬息间完成了魔力的再分配。一部分魔力辅助双腿的运动与平衡,剑上的魔力则集中至剑尖。他放弃了硬抗派恩,堪堪闪过派恩挥砍的同时,自下而上斜刺出一剑。
这一剑逼得派恩防御。“叮”的一声脆响,老人挥动左臂,手背上的甲胄与剑尖相击。双方附加的魔力对撞,产生了不小的冲击。
格雷以剑点地,迅速稳住身形,也趁机拉开了距离。
派恩好像从来都不吝惜于称赞:“刚刚那几剑,渡鸦之中能撑下来的有,可以组织反击的却少,更遑论独臂。你也是个优秀的年轻人,可惜却是天穹教会培养出来的。”
“你知道我的身份?”
“你潜入波尔多领没多久,我就大概摸清了。我还知道,那边的暗杀者和法师,他们所属的所谓冒险团其实是天穹教会派来的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