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寇韫的小日子过得尤其舒坦。
不用练功,每日散散小步,摆弄些花花草草。短短几天时间,跟王府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混了个脸熟。倒是夏侯朝不知在忙些什么,这几日没来找,她也乐得自在。
然而,湖水表面看起来越平静,内里便越是漩涡重重。她越是想要过平静日子,就总有人不想让她安生。
“王妃,几位夫人来请安了,”又蓝道。
寇韫摆弄着桌上的棋局,头都没抬。
“让她们进来。”
“是。”
夏侯朝成婚前纳了三个侍妾,现下她这个正妃入了门,必是要接受她们每日的问安。
前些日子,寇韫特意跟夏侯朝提了一嘴,说自己不喜欢这些繁琐的规矩,请他免了她们的晨安。虽然他当时没说什么,但接下来的几天,也确实没人来打扰。
今日不知道外头刮的什么风,人家居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打头的女子身着鹅黄色衣裙,面容姣好,脸上薄薄地涂了一层脂粉,让整个人显得更加灵动精神。
走在她身旁的那位,素白衣衫上绣着四君子之一的青竹,素面朝天,神情淡然。
见到寇韫,二人心中皆是一震。
明艳的石榴红轻衫,墨发柔顺垂下,仅用一条红巾松松系着,面容比盛开的石榴花更加明媚,只在榻上随意坐着,便已是一幅绝美的画卷。
成婚后的第二日,关于寇韫的消息便是人尽皆知了。从那日墨染轩值守的丫鬟小厮口中传着,新王妃是如何的天姿国色,起初秦萱若还不信,今日一见方知所言不虚,心中不免升起一丝妒意。
白沁竹惊艳之余,面上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拜见王妃,”秦萱若只微微低了低头。
“沁竹拜见王妃,”白沁竹倒是规矩地行了一礼。
早前就听闻王府的几位夫人,个顶个的漂亮,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夏侯朝还真是艳福不浅。
没有在意秦萱若的轻慢,寇韫放下手中的棋子,将手肘靠在案几上,坐直了身子。
“两位夫人不必拘礼,快请坐吧。”
秦萱若脚下快了两步,玉臀轻摆,径直坐到了离寇韫最近的位置。
忽略她挑衅的眼神,白沁竹坐在了她下首。
寇韫手边的棋盘已经快下满了。没人同她对弈,她只能找又蓝一起。又蓝不会下棋,她便慢慢一点点教,这样也算是能打发时间了。
可下了两局后,这丫头就坐不住了,扯着说什么她一看到这些又是黑又是白的小圆块就头晕,怎么都不肯再坐下来。
于是,她就只能跟自己下了。这不,棋子都快下没了,也分不出个胜负来。
秦萱若的目光从棋盘上挪到寇韫的脸上,刻意勾起的嘴角挂上了一丝嘲讽。
“先前听闻王妃,皆是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运筹帷幄,没想到王妃还有下棋这般清雅的喜好呢。”
前半句听着是夸她,后半句明显变了味儿,果然是找茬来了。
寇韫笑着冲她摆了摆手,装作没有听懂她的话,“本宫一介粗人,哪懂什么清不清雅,只是闲着没事,消遣罢了。”
见她丝毫不恼,秦萱若有些错愕。
原以为她成天打打杀杀的,必定是性子急躁,只要一经言语挑拨,定会暴跳如雷。
没想到她居然还顺着她说的,自嘲了一番,一下子把她准备好的话给噎了回去。
白沁竹本是兴致缺缺,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来了兴趣。
秦萱若认为自己一人来请安过于突兀,毕竟王爷之前就嘱咐过,所以她特意叫上白沁竹一起。而白沁竹认为与她无关,不打算来的,奈何有人偏要让她来探探底。
左右无非是看戏罢了,本来觉着应该没什么悬念,现在又好像有点意思了。
秦萱若面色不改,仍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唉,真是可惜了,王妃这般英勇善战,偏生在了伍周,若是生在我们云姜,定能得圣上赏识,大有一番作为。”
寇韫眉心一跳。
这人的小嘴嫩如樱桃,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膈应人呢?如此漂亮的嘴巴,真是长错了地方。
见她不说话,秦萱若有些得意,又继续阴阳怪气。
“说来也是,好好的一个女儿家,老是混在男人堆里舞刀弄枪的,也是有失体面,就应该早些找个好人家嫁了,相夫教子,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寄人篱下。”
最后四个字,还特意加重了读音。
“王妃您说,是不是呢?”
寇韫脸上仍然笑着,嘴角的弧度更深了,“现在也不晚啊。”
似乎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秦萱若问道,“王妃此话怎讲?”
寇韫长期握枪的手掌心长满了茧子,手背却依旧白皙滑腻,指尖执起一枚黑子,稳稳地落在了棋盘上。
“如若早些嫁了,不就遇不上王爷了吗?”
轻飘飘的话语,像一根刺狠狠地扎进了秦萱若心里。
她不想多生是非,只是因为嫌麻烦,但不代表她怕麻烦。寇韫自认为,她的心胸,不至于宽广到让一个小小的侍妾随随便便地骑在头上。
秦萱若的眼睛如果淬了毒,那此时的寇韫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白沁竹心想,这寇韫比她想象的有趣多了。
平日里,秦萱若仗着王爷给了她掌管后院的权利,没少作威作福,她倒是无所谓,就是这人天天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心烦。
如今寇韫一来,可是有人能治她了。
秦萱若笑成了一朵花,以此来掩饰内心即将喷薄而出的嫉恨。
“王妃过门之前,王爷特意叮嘱过萱若,说王妃初来乍到,定是会有诸多不习惯,所以,王妃若是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如意的,尽管跟萱若说,我帮您安排。”
感情这是真拿自己当主人了。
看来夏侯朝平日里对她很是放纵,不然一个连名号都排不上的侍妾,如何敢在正妻面前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