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湖水般平静的面具,其实不过是一面异常脆弱的镜子,稍加触碰,它便自己碎了。
牌子落在地上只发出一声清响,可他却如同把耳朵贴在了一口大钟上,“铛”的一声震耳欲聋,还带着不断的回音。
“这个腰牌,可是你的?”
曾青紧咬牙关,克制住脸部肌肉的抽搐,捡起了地上的牌子,“是,前些时候就丢了。”
“你可记得具体的日子?”
这个问题听起来无比熟悉,与方才纪逢欢给他挖的坑别无二致。
“……记不得了。”
“那也没关系,有人替你记着呢。”纪逢欢直了身,将声音稍微往上抬了些,“传证人。”
“草民钟羽,见过聿王殿下,见过两位大人。”男子身着青楸色直裰,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书卷气,尽管有面具遮住了半张脸,但露出来的舒朗眉眼仍旧不减半分风采。
直到钟羽提起“两位大人”,纪逢欢才想起除了夏侯朝,还有一位同僚与她一起坐于公堂之上。
皇上钦点刑部协助大理寺办案,但事实上她也并无需要劳烦他人的地方,顶多也就借用一下刑部大牢,关押叶珩这位重犯。
值得一提的是,彭世昌自从那天在长明殿闹腾过后,便安稳乖巧得像只小兔子。
第一次堂审时,他还能随声附和几句,这回坐在那儿一声不吭,倒真成了兔子。
他不吱声,她反倒还省事,不用在前头冲锋陷阵,还得时不时回头给后方灭火。
“钟羽,将你知道的事原原本本都说清楚,不得遗漏。”
“是。”
钟羽先是看了一眼试图把手上的汗蹭到身后衣角的曾青,又瞟了一下本来瘫坐在地上,却被衙差的刑杖一把给挑起,进气少出气多的柳歌,叹了口气,才缓缓道来。
“草民是舒云阁的琴艺先生,平日居住在后院,教导阁中倌人也是在后院的习琴屋。”
“修琴需静,阁中倌人众多,排了每人半个时辰,便已是满当。那日,草民是在帮兰乐倌人编排新的曲子。”
“结束后,草民将他送出屋子,正打算回屋收拾一番,忽见一块牌子自屋檐掉落,差点砸在草民头上。”
“抬头一看,便见有一道瘦高的暗色身影,自窗口翻进了怀王下榻的屋子。”
钟羽的目光在曾青身上逗留了一刻,又指了指他手中的腰牌,“当日的牌子,就是这位大人手中的那块。”
“有人闯入王爷屋内,草民担心他会对王爷不利,便立刻追上兰乐,想与他一起去禀告阁主。然而,兰乐看了牌子后头的名字,说那是王爷身边的人,草民这才放下心来。”
“又寻思着这位大人不走正门,定是有秘事要与王爷商讨,便决定等第二日天亮,再将这牌子还给大人。”
“可没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事……”钟羽脸上不无沉痛。
他嗓音清润,虽然语速稍慢,但出口的话逻辑清晰,这证词讲得颇有几分引人入胜的意味。在场的人,包括全程一语不发的彭世昌,都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