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嬴的府邸与寇韫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原以为那般张扬的性格,府中也该长成将一切荣华富贵展示出来的样子,可并非如此。
看不见内庭是何模样,单单外院,便足以让她意外。
外院宽敞,容纳她们这些人绰绰有余。院中所谓的景色,就只有一汪七弯八绕的池塘,以及正中央架在池塘上的一丈宽的木桥。
想着池中应当会是别有洞天,结果却连片荷叶都未见,仅有碧水环绕着鲤鱼,最多再加上屈指可数、大小不一的鹅卵石作伴。
乍一看似乎显得有些空荡,但仔细端详,再用心琢磨,依然感觉空荡。
临近正厅的斜角处搭了个方形木台,台上置有矮案,配以两个蒲团。案面放了一副棋盘,两个小木瓮用作棋篓。
此刻,木案四周都坐了人。
今日阳光充足,寇韫起先还想,这般设计定是为了磨炼意志。
然而没过多久,府中的奴仆便贴心地为她们撑起了遮阳伞。大伞在这空旷的庭院中虽显突兀,但又带来了一种怪异的和谐。
准备好的词堵在喉咙,根本没有现身的机会,倒是修习多年的棋艺派上了用场。
与寇韫对弈的是徐家的大小姐徐婉仪,徐嬴的长孙女,及笄礼主人公徐婉悦的姐姐。
徐婉仪面容婉秀,举止端庄,难以决定落子位置时,眉心也不曾有过半分打皱。
徐婉悦与她姐姐生得八分相像,好似只是小了一号。不过性格要活泼一些,姐姐输了棋局,最难受的反而是她。
小姑娘穿了喜庆的红色,那剥皮鸡蛋一样的脸蛋上,五官都团在了一起,“这怎么……”
“王妃棋艺高超,婉仪甘拜下风。”徐婉仪笑起来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既不会让脸颊上的嫩肉显得过于拥挤,也不会令人觉得敷衍。
适才各自看顾一方的人们纷纷投来目光,有几人喁喁私语。
“徐大小姐此前可是号称云都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门门居首,这次居然输给了聿王妃。”
“真想不到王妃武将出身,在棋术上竟也有这般造诣。”
“要我看,是徐大小姐顾及宾客面子,刻意留了手。”彭莹秀缓过来气后,倒是长了一点心眼,附在同伴耳边小声说道。
“这聿王妃也真是的,在人家府中都不知道收敛一些。”同伴亦低声附和。
“你们也不见得有多收敛。”
清越的声音飘然而至,百里云诺施施然走过,踩上木桥,完全不管身后被她惊掉的下巴是否有人去捡。
两人目目相觑,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这一个个的,都是从哪个地方蹿出来的?
可惜没人搭理她们,众人已经移步聚到了那个不算太大的平台边上。
棋局又开始了。这回,寇韫的对手是徐婉悦。
徐婉仪一看便是端端正正的性子,显然不遗余力的切磋才是她所追求的,若真是松懈一分,她反倒会觉得不舒服。
徐婉悦则不同,尽管未曾相识,但从表情来看,她更加在乎输赢。当她提议再来一局时,那弯月般的眉毛都生动地飞跃而起。
古往今来,人们都尤其喜欢看热闹,这无疑又给寇韫增添了些许压力。
出乎意料的是,她唯一一次觉得艰难的棋局,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
面前是今日的寿星,身旁是京都各家官眷,先头赢的还是寿星的姐姐。
赢吧,徐婉悦不满;输吧,徐婉仪不悦。怎么看,都有些骑虎难下。
早知道不答应徐婉仪了,就不该色迷心窍。不过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又是这么重要的日子,倒是没有什么必须要拒绝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