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阳殿。
只从脚下瞧,文武百官排排立得规整。再往顶上看去,便换了名堂,个个扭着脖子,方向不一,不顾彼此之间的距离,也要交头接耳。
看着那些个不停张合的嘴巴,听着从不同角度传来的混乱交杂在一起的话音,夏侯煊只觉得这所谓肃穆的朝堂,与那早间的市集毫发不差。
“皇上,臣叶珩,请旨领兵前往定州平乱。”
叶珩声如洪钟,从一片叮叮当当的嘈杂中脱颖而出。
似是平平无奇的早市突然来了个挑着稀罕物件的小贩,只吆喝了一嗓子,漫无目的的人们便一窝蜂地聚集过去。
“皇上,臣以为,叶将军如今的情况并不适合带兵。”彭世昌始终是第一个跟上叶珩脚步的人。
叶珩冷眼飘过去,“彭大人倒是说说,我为什么不适合?”
彭世昌甩了甩宽袖,又往侧方踏出一步,“皇上,定州此次暴乱来势汹汹,已经折了不少人进去,还是应当稳妥些处置。”
“怀王一案虽已了结,可军中对叶将军不乏异声。局势紧张之际,若是因此出现什么乱子,很容易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再引发军心骚动,局面便更加难以控制。”
他快速朝叶珩投去一眼,“因此,臣以为当另择他人。”
夏侯煊正着脸色点了点头,升了嗓音问,“彭卿说得也有理,可还有哪位爱卿自荐?”
方才一个个话多的能将人淹没,这会儿倒是不吱声了。
剿匪这活能拿到的赏赐不多,不过也还算是轻松。可这回显然不好打,就那么一座山头,都久攻不下。
吃力不讨好的活谁想干?这好容易挣出来的地位,要是因为剿个匪塌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当然,其中也不缺心有异思的人刻意缄默。
夏侯煊环顾一周,看着刚才昂着的脑袋纷纷装作忙碌地盯向地面,好似地上开了花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叶珩倒是代替他笑了出来。
都说他们云姜国力强悍,实际在关键时刻能自己支楞的也没几个,全都是赶鸭子上架。
他斜过身看了后侧的赵宏一眼,后者迅速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叶珩的嘴角先是沉了沉,又挂上一丝嘲讽,看向独自站在文官队伍外边的彭世昌。
“彭大人看起来挺合适,那匪徒与正规军士倒是不同。彭大人口舌伶俐,说不准过去说上几句,他们便会缴械投降呢?”
彭世昌左右扭身看了看,除了叶珩和他,其他朝臣明显不想掺和此事。而若论能力,在场的武将确实没人比得过叶珩。
“形势严峻,叶将军还是莫要拿本官打趣了。”彭世昌暗骂自己冲动,又怨其他人怂包,面上还不能表现什么,只用手扫了下袖子,悻悻地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夏侯煊的目光与夏侯朝递来的眼神对上,沉声道,“马上入冬,匪患不除,定州百姓苦楚更甚。不论其他,叶卿屡立战功,大小战役经验丰富,当属平乱的不二人选。”
“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夏侯煊象征性地问道。
他们巴不得有人出这个头,自然没人会站出来。
底下众人的眼神纷飞,互相寻找自己的同伴,找到之后声音也跟着齐整了。
“臣等无异议。”
……
散了朝,太阳已经爬上天空挂了有一会儿。百官或群或单,陆续踏出崇阳殿。
叶珩在前头健步如飞,赵宏追在他身后絮叨,“将军,这活看着就费劲,也捞不着啥好处,你非要去请来做什么?”
叶珩没看他,走着自己的路,“本来就是干活的伙计,还能挑着活儿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