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唔……
彼时彼处,万龙遨游,很缓很慢;还有不少禁龙在迟缓的活动玉颈、舒缓颈鬃,却也无人关注。
苍昊目无焦点的望着地面,一动不动,他想不起禁龙出阵,还未看见它们在身外漫游,也感受不到它们表现得如何亲切。
只是望着地面,慢慢的深陷其中,也无人知道:那先前的声音,到底是在心底呼唤,还是在念中呢喃。
……
第六山海间,有一座边陲小国,译名“楔月”,内里生活着十万凡众,有三倍黎民。
在楔月国的东南角,有一座边陲小镇;而在小镇的东南角,有一座不甚广的林河地。
此间,河南小径中。
嗒,咔……
枯枝碎叶,甚至经不住影后小脚的踩踏,当即折断碎开,崩散出些许肉眼难见的干枯之气。
刑让稍微侧头避开一树花枝的玉手,不愿碰落它枝头的花瓣与清香。——他走在前面,背着双手,早把黑麟收入念扣,腰间只挂着酒葫。
萧玉晨安分的跟在后面,他身高不够,自然不用躲避这一臂花枝,但还是选择从花枝的下方钻过去,禁不住回眸一望。
呼(唔)……
花树微摇,似有灵,在跟他道别。
萧玉晨洒然一笑,跟它摆手便罢,快走两步跟上师傅,禁不住东张西望:“师傅,这里是哪。”
“重要么。”刑让反问。
萧玉晨哑然摇头,四处观察道:“我们要做什么修行?”
“学会不说话,就是一场修行。”刑让所言,让萧玉晨为之失语。
两步后,刑让又遇到一枝鲜绿从右侧探出,便抬起右手轻敲了对方一个弹指,算是与它打了招呼,让这株无花结蒂的果树整个摇晃了起来:“人生一张嘴,一辈子都要学着怎么闭上它。”
萧玉晨感到困惑,辩解道:“可是人们都说总说,要学会说话。”
刑让传来一句:“你出生就会了,学它干什么。”
萧玉晨无言以对,最好安分守己的跟在后面,省得平白受教,免得祸从口出,给二人添堵。
无忧峰,小筑内。
潇洒醒于床榻,身处打坐之中,那床头床尾的欲图还是码上碎风与纱绸为好。
在归宗当天,他就被苏有为送回住处,并在住所外挥手布设出一座流派阵法守护着,让他免受打扰,可以静心疗伤。
只是没想到:他这么一坐,就是一个月。
饶是如此,都没有彻底把本心和意念恢复过来,反倒将一身的修为损补殆尽,至今魂衰体弱,甚至感到寿元都被消磨了不少,如此又怎不阴郁,怎能不愤怒?
所以他睁眼时就面色铁青,满目阴沉,可纵是心中愤恨,也只能攥拳压住,巧是余光瞥见门外站着一道人影,便释气下床,将房门拉开一看……原来是胡阿黎。
她背身站在檐廊中间,双手背负着,身着一袭白素的修身长裙,外套着一件青色外衣,既无发饰也无服饰。看起来,看上去,已经完全不像她。
潇洒眉头一皱,早就感觉不对。
胡黎微微一笑,稍微回眸道:“来跟你告别。”
潇洒心中一滞,飘手撒开房门,转身去了画案:“到底是你先忘情。”
她温和一笑,禁不住多望那里一眼,也在这一眼当中把心神平定、把思绪清空,去好生地、认真地观望屋外的天景:“你是否爱过我。”
潇洒执笔顿住,随后抬笔便画,却忘了沾墨:“我本是个无情人,白天就更是混账。”
她会心一笑,去一寸一寸的欣赏周边,慢慢将过往的不堪全部从脑海清除:“我会留下你的好……”许是想到什么趣事,便禁不住凝笑回眸,慢慢把他映在眸中的身影看淡,直到消失,直到归无:“本以为——你会不舍,或与我春风一度,待我清早离开。”
潇洒不语,也不望那,下意识地用气力和散乱的修为把笔触上的干墨化散,可惜不够多,谁让曾经放在笔洗内浸泡着,如今水也干了,墨自一点,早知不洗,随便挂着。
她露出一抹浅笑,长望着那人半面,慢慢的透明消失了。
这一次,再无言语。
一时间,便只剩下一道斜影在地,以及那似乎不可听闻的画笔声。
可能很久,也可能一息过后……
他突然屏嘴咬牙,虎目之中愤含热泪,只多画几笔便将之挥甩出去,却没用力,谁管它摔在窗墙哪侧,又断成几截落下。
啪嗒。
也不过两截落下。而已。
“唪……”他愤闷释息,却因为强压心绪而气息颤动;又突地一笑,爽然若失地退到桌案前,犹如虚脱或失力一般、突然坐下。
他不曾望那,却一直望她。
只是伊人去,心中何所依?
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无风无绪,缓缓的游移着视线和目光,望着画中人,心中却空茫,比那画上还残缺……
世间万般欲,财色最易起。
可一旦深陷其中,又怎般断情?
林子游是那其中之一,天下人也都是其中之一。
所谓断欲,何谓忘情?
没人能逃掉,也没人逃的掉;更没人能忘掉,也没人忘的掉。
芸芸众生,自以为走出苦海,实则踏入另一座深渊而已。
便是再出深渊,也还有无尽的囚牢和地狱。
看不透,勘不破,又怎证自我,哪能问道?
修士的一生,除了长生,便是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