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是那晚除了自家一众护卫之外,唯二与公子有过接触的人。现如今公子成了一张人皮,那些个一起失踪的护卫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彭管家的身边没有旁人,有的都是彭家的下人,他也用不着避嫌,阴恻恻地恨道:“明明是与公子一同进了城的人,凭什么我家公子出了事情,可怜就剩了张皮,连带着我也要跟着遭罪。而你们两个人却什么事情也没有,还有闲心在这一旁看戏!?”
他心里有悲有怕,看不得别人无事,嘴里越说越恨,恶向胆边生:“这两人分明就是害人的主,遭了瘟的扫把星!”
旁边候着的猴六有几分小精明,见到管家神色语气怨毒,他也跟着眼睛转转,心中一明,顿时明白了彭管家话里的意思,也不需要等管家开口吩咐,他干脆往前走了几步,把手一指,便说起了那颠倒黑白的话来:
“你们这两个害了我家公子的贼人,如今还敢站在我们彭家面前,莫不是欺辱我等武艺低微,赢不过你二人!?”
短短一句话,就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李乘风两人的身上。
有少部分人知道昨天晚上彭家大闹客栈的一事,但大多人都还不解,此刻看着彭家下人振振有词地出声指责,眼底也都浮现出饶有趣味的光芒。
看热闹的从来不嫌事大;吃瓜群众也不会嫌弃瓜多。
现场被彭家的家奴这么一闹,可怜那变成人皮的公子,瞬间不再有人关注,连刚刚那哭的死去活来,红肿了眼睛的管家,也不再去看公子一眼。
彭府的管家毕竟在彭家做了多年事情,也算是承了多年的恩,若是他能有几分忠心,哪怕是人蠢坏了点,至少还算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只是如今看来,还是一样的烂。
李乘风冷眼旁观。
“承恩的不知恩,最后事情殃及自己,才舍得哭哭啼啼出几滴泪来。”
青辞冷嘲不已:“人心多是如此,岳家村的那些人是这样,眼前这彭家下人也是这样。待你闭上眼睛辨个分明,两家人的模样有个甚么区别?”
李乘风这次没急着去与青辞辩驳,只是静静听着「人性凉薄」的言论,忽的想起来平安客栈的老板。
他真心觉得,客栈的老板人挺好的,那个店小二也有的意思。也不是全部的人,都如青辞所说的那样凉薄。
正思索间,李乘风突然觉得手腕一松,顾瑾瑶松了他的手腕,往猴六跳出来的方向踏了几米,脸上罕见起了真怒。
“你家公子平日待你们不薄,如今不知道被谁人所害,你们一不为其收敛尸骨,二不立即回禀家主,反倒是第一时间想着倒打一耙,栽赃我俩,好与自己脱罪!?”
顾瑾瑶现在是真的气,都忘记了害怕。
她虽然不喜彭闲,但在她的视角里,彭闲平日对待下人宽厚,少有打骂惩戒,又不曾克扣月钱,还常有赏赐,这已经是有了天大的恩情。
现在公子身死,这些平日里面受了恩的人,竟然没一个人想着第一时间为其收尸,只是哭哭啼啼了几声后,就开始想着如何撇清自己的关系,往别人身上泼脏水,好脱了家主的问责。
面对如此负了恩,忘了情,还要颠倒黑白拉无关者下水的彭家众人,她如何不怒?
别说顾瑾瑶还是当事者之一,就算与她无关,她也同样会出来讨个公道!
李乘风知道顾瑾瑶为何而怒,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欣赏之色更甚。
他又看见了梦中江湖应有的样子。
青辞无法理解李乘风的感受,它只觉得这姑娘热血容易上头,随便被人骗骗,就会被迫摆出十八种姿势。
它深深看了顾瑾瑶一眼,像是自语,也像是在说给李乘风听:“不过是‘野夫怒见不平事,磨损胸中万古刀’罢了。”
李乘风知晓它的意思,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可我就喜欢这个样子的她啊,至少要比许多薄情寡义的人可爱许多。”
青辞品着这话有些不对味,虽说可能是它的错觉,但总觉着李乘风这话是在暗搓搓地诋毁它。
它干脆也不说话了,就呆在棍子里面安静吃瓜看戏。
此时场地两边。
猴六接连被顾瑾瑶回怼了好几句,偏偏他还怼不过她。
这小姑娘着实不按套路出牌。
猴六心里不解。
按道理说,她明明知道我们是在睁眼说瞎话,硬要污蔑他们,就算是要与他争执,也该是从这一方面下手。
可这小贱人怎么明里暗里的都在嘲讽他们不忠不义,无情无礼,有恩不知报,只道他们是怕死贪生,居然连主子的尸骨都不愿收敛……连带着周围一众吃瓜的江湖人看他们彭家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起来。
赤裸裸不遮掩的戏谑的眼神落在身上,猴六虽是下人,但是出门在外仗着彭家身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遭到如此奚落的目光,连青楼里面的小娘子也是因此少收了他几两银子。
此刻被人看的面红,活脱脱像是个红脸猴子。
他的心态远比彭管家更加不堪,到了羞恼处,干脆也不装了,只把自己心里知道的话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顾家小姐你也不用装了!就连我们几个下人都知道公子这段时间日夜出城是为了将你截杀在此,都不惜与杀榜中人合作。”
“昨夜你与我家公子相遇,但是现在你还活的站在这里,而我家公子却依旧死了,变成了一张人皮,你说我家公子不是你们杀的,谁会信啊!?”
猴六这话说的半真半假,这次跟着公子出来的大多数人都清楚他的算计。
只不过彭管家是真的不知道这一件事,以及眼前的这个贱人居然会是顾家的小姐。
毕竟他不会武功,机灵方面又比不得他人......若不是看在他还有几分照顾人的本事,这次出来都懒得带他的,又怎么可能会把他的谋算说与他听。
彭管家现在喜是大过惊的。
顾家而已,若是一个月之前,他兴许还会有所忌惮。
可如今顾家家主顾景行已经是半死的状态,大公子顾瑾瑜与二公子顾瑾煜双双昏迷不醒。
如今顾家当家的只有一个不会武的三公子顾瑾琮,只要顾家小姐瑾瑶一死……仅凭一个不会武功的顾瑾琮,是压不住旁系的那一会儿人的。
顾家自乱!
甚至……彭管家想到了把顾瑾瑶绑了献给家里的二公子三公子,不管顾瑾瑶愿不愿意,只要让家里的公子要了她身子,强行定下一个名分,说不定是有机会让彭家吞了顾家的。
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不仅不会被老爷怪罪,说不定还能得到些许赏赐。
他觉得,自家的大公子明面上是为了截杀顾瑾瑶,实际上说不得也是抱有这个想法的。
一瞬之间。
彭管家想了很多,把自己心头想的火热,连带着看着顾瑾瑶的目光里,充满了渴望。
已经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自己的前途,自己的金山银山!
另一边。
顾瑾瑶被猴六一通“坦白”说得愣了许久。
他们如何认得自己暂且不提……
主要是彭闲这几日在此,原来非是为了云湖宝剑而来,竟然是想要截杀自己!?
顾瑾瑶从来都不是一个愚笨的人,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就想通了许多东西。
他们看似在谋自己,实则意在她身后的顾家!
霎时之间,顾瑾瑶的脸色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