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兰定公国陆军的连级单位的轮值方式是：

在战事顺利的情况下，先在第一条的火线战壕上呆十天，然后就能去战线后方休息两天，然后去第二条的支援线战壕，然后又能休息两天，再去第三条也是最后一条的后背线战壕上呆十天，然后再休息两天，最后再回第一条的火线战壕，循环往复。

今天是2连在松林坪的火线战壕作战的第九天，所以骆春明说的再呆一天就能休息了说的并不对，其实应该是还需要再呆两天才对。

——前提是我能活到两天之后。

“这帮混球怎么打的那么准？我们在反斜面他们应该看不到才对啊？他们是怎么一炮就蒙中后备战壕的？”

漫长炮击终于结束了，在指挥官的大吼声中，众人踏上了返回自己的阵地的道路。

并不是只有菽丛和骆春明两个需要从第三条战壕返回第一条或第二条战壕，还有几个伤兵和临时休假归队的士兵和他们在一起，在等到炮击结束后，一共是不到十个人一起在蜿蜒曲折的交通壕中小跑着前进。

“也许是放观测气球了？或者飞艇？”

有人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于是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向天空，结果晴朗的天空上别说气球和飞艇了，连云都几乎看不到。

“我听说圣盟有个人捣鼓出了个新玩意，好像叫，飞机？也能飞，而且比飞艇快和灵活多了，能飞出一百多公里的时速，会不会他们用的是那玩意？”

“那新闻我看了，但是飞机没法拖着发信线缆起飞，而且无线电太重了，那种小不点根本不可能携带无线电发报机飞起来，更何况你知道一台无线电发报机有多贵吗？”

“那就是对面的有某种新式的通讯技术吗？或是有间谍？”

“喂，我说兄弟们，为什么就不能是他们瞎猫碰上死耗子——蒙准了呢？”

即使距离真正与敌人接触的战壕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但也能够听到越来越密集的枪声。而越是往前走，道路的状况就越差，到处都能看到炮击的痕迹，包括弹坑、坍塌的还没来得及修缮的墙壁、大堆大堆松软的泥土，以及……

像是睡着的人。

一个士兵倒在了一众人前进的道路上，他戴着围裙，背着一个被弹片打出好几个窟窿的保温桶，俯身卧倒在交通壕的烂泥中。他的身体被炮弹炸起的松软的泥土覆盖了大半，本来是提在手中的两个提篮的面包散落的到处都是的。

“他解脱了。”

不知道是谁在说着。

菽丛停下了脚步，将肩膀上有点滑落的步枪又紧了紧，然后蹲在了那个人的旁边，扯开他脖子上的风巾，伸手按在了他的颈侧。

……确实已经完全没有心跳了。

“他已经死了，不要管他，收尸交给卫生队的人来，士兵还有士兵的任务。”

骆春明经过了菽丛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继续向前走去。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悲伤，就像一个生命，一个活生生的人的逝去，是一件无所谓的小事情一样。

但是，也许某一天，或者是他，或者是我，也会躺在这种地方，悄无声息的死去。

——廉价的像漫天飞舞的杨絮。

菽丛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缓缓的吐出。

真奇怪。虽然我感觉胸口有点堵得慌，但是为什么我却感觉不到一丁点的恐惧呢？就像我不是局中人，而是第三人称视角的玩家一样，无论我做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事情，都像隔着一层滤镜一样，总是感觉没什么实感。

他站了起来，扶正了头上的钢盔，然后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的手。嗯，这是一双和记忆中不太一样的双手。少年的手比成年人的手更加纤细，但是因为他是一个士兵，连续几个月的高强度的劳动，让这双手反而变得比一个成年人的手更加粗糙，看起来更加饱经沧桑。

握拳，松手，握拳，松手，握拳，嗯，能感觉到指甲掐的手心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