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孟欣然总是最理性现实的一个。她师范毕业,不到20岁便参加了工作,性格沉稳,做事干练,在示范小学当语文老师几年后,很快因为讲课出彩、成绩突出,成了学校语文教研组组长。
一次,县教研室主任丁岱去听课,发现孟欣然课讲得有条有理,激情四射,课后说课点评又颇有见地,便像伯乐看见了千里马一样兴奋。顿觉这个小孟是个可造之才,既有教育情怀,又有教育理念,把她挖进教研室,一定能将冬县语文课堂打造成全市的标杆。
欣然性格虽沉稳,但心中一直有团火。她是真热爱教育,热爱语文。在她心里,别的科目都是术,唯语文是道,是培养真正的“人”的一门学科,所以有这个机会,她便想义无反顾地投入丁岱麾下,开始落实她的大语文构想。
旁人以为她是图名利地位,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更大的平台。
离开学校的时候,好多学生和家长不乐意,为此打电话反映到教育局,这不白反映吗?
然而,到教研室一晃三年过去了,她还是辜负了丁老的期待与厚望。眼看着丁岱要退休了,她也没把语文教育搞出名堂。
不知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旁人出了问题,她越来越感觉力不从心。每次丁岱在会上表扬她有想法、思路清、肯实干,她都感觉脸皮发烫、无地自容。冬县语文教学从来没有因为她的加入而有任何起色,她只是安排了很多工作、指导了很多课堂,但没有一个老师起来积极响应她的“慢教育”和“大课堂”。魏书生、管建刚的理论在这里一点市场都没有,她们只在乎做题、背诵、考试和成绩。
而成绩,正是学校和教研室的考评指标。今天要排队,明天要赏罚,后天又要通报,谁愿意落后?谁愿意为了所谓的让孩子“成人”而付出放弃“成绩”的代价?
不放弃的,可能只有孟欣然一个人。她不觉得成才比成人更重要,也从不认为远见会败给短视。可是,现实总是给她迎头泼冷水。开学初她想让各学校统计一下孩子们寒假阅读课外书的情况,结果稀稀拉拉几天交不回数据。
老师们不积极,欣然能够理解。刚开学嘛,大家还没来得及步入正轨,手头一摊事,忙乱之中不想统计也正常。她给的时间不短,一周。
其实以她的初衷,她想统计的是语文老师和学生分别阅读了多少,甚至他们写过多少文字。
但理智告诉她:“别天真了,大家都很累,有很多任务要做,他们的人生里可不光是研究语言和文字的。”
她从一线过来,还能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