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不到,鲁阳林便拎着行李出门了。
说是出门,不如说他是出逃。
家里的气氛实在让他喘不过气来。父母总是这样,从来不批评他什么,甚至还宽慰他。
可是,越是这样,鲁阳林越歉疚。家人对他有多忍耐,他对自己就有多厌恶,家人对他寄予多大希望,他对自己就有多少失望。
鲁太清总是边咳边说:“没事,学历还能把人绊死?”然后一把一把地吃药。
李桂香总是劝他多吃点饭。
鲁晓林笑嘻嘻地对他说:“哥,这有什么呀,我这么低的学历都活得好好的。你那本科足够用了。”
不管他们说什么,鲁阳林总感觉,他们没有说出的潜台词是:“要你何用?你还不如去死。”
他理解父母已经在尽量克制他们的绝望情绪,但他却管不了自己对他们无端的甚至是恶毒的揣测。
他有什么办法?
父母又能怎样?
当知道自己论文没过的时候,他也感觉天要塌了。
他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哪一环出了错。明明一切都是正正常常的,他甚至比别人辛苦十倍、认真百倍,定期查资料、撰写,一遍一遍做实验验证,主动找导师指导,不厌其烦地修改、完善,结果出来,偏偏只有他一个人没有通过。
旁人无论努力过没有,努力过多少,都通过了,只有他失败了。
他想不通,就去找导师,导师不接电话,拎着水果上门去找,导师也装作不在家。
去找学院,学院解释论文考核是严格按步骤按规程来的,没通过必定是他自己的问题。
这解释标准客观,却又那么的不近人情,冰冷绝望。
他劝自己:天无绝人之路,为了家人,也为了自己,他必须振作起来。就算没有学历。他鲁阳林照样可以出人头地。
于是他开始投简历、找工作,一趟一趟去面试,一回一回去碰壁。
这时候他才真切感受到,原来他学的东西在这个社会上找不到任何用武之地。年年领的奖学金像是可笑的嘲讽,仿佛在告诉他,这点钱只是苦劳,你所知,就值这个价钱。现在领领,以后可就不会再有了。
一个月过去了。原来节省下的奖学金和过年出门时老鲁硬塞给他的4000块钱很快就花完了,第二个月的房租,房东已经在催了。看着余额里仅剩的256元,阳林想,就算天天馒头就咸菜,都活不下去了。
同租的小东知道他的情况,问他:“新区那边我们工头包的工程正缺小工,你要不先将就将就?”
阳林抬头看着小东,犹豫自己能不能干得了。
小东却先补充道:“不会拖欠工钱的。这活儿期限短,工资是日结的,来去也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