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叶儿问：“你买烟吗？”

刘仲春：“我不抽烟。”

菊叶儿不解：“那你喊我干啥？”

刘仲春：“你叫洪菊叶儿吧？”

“是啊。”菊叶儿更不明白了，“你咋知道我？我也不认识你呀。”

“昨晚上我看你演戏了”刘仲春喜气盈盈地说，“演得真好！”

菊叶儿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心里却万分高兴：“那个演丫环的闹肚子了，没法儿，他们硬让我顶上去。”

刘仲春：“真没想到，头一次上台就演得那么好。”

菊叶儿闪动着大眼睛：“真的好么？别唬弄我。”

刘仲春：“我说的是真话——我旁边的老戏迷也都夸你了。”

菊叶儿抿嘴笑：“俺卖烟去了。”转身走去。

刘仲春冲她喊：“我叫刘仲春，我最看落子了！”

菊叶儿回身，冲刘仲春摆摆手。阳光照在她的笑脸上，显得更甜美了。

大观茶园门口，吴班主好像在等人。他见菊叶儿走来，便迎上去。掏出一块银元，买盒烟。菊叶儿要找他钱，他说：“别找了。”

菊叶儿说：“这也太多了！”

“我有事儿求你呀。”吴班主笑着说。

菊叶儿也笑：“啥事儿？”

吴班主：“昨天那个小红拉肚子，还没好利索，还想求你演一回。”

“好呀！”菊叶儿爽快地答应，“这还用求？我乐不得呢。”

“太好了！”吴班主也非常高兴，“走，上后台去，让冰雪花给你化妆。”

冰雪花很高兴，也很认真地为菊叶儿化妆。她问菊叶儿：

“喜欢唱戏吗？”

菊叶儿毫不打锛儿地说：“喜欢呐！”

“真的？”冰雪花轻轻掐一下菊叶儿的脸蛋儿，她稀罕这脸蛋儿。

菊叶儿：“真的，我是打心里说的。”

冰雪花拿起镜子，让菊叶儿看自己的脸：“俊不？”

菊叶儿一看，不由得两眼放光：“这是我吗？这么好看！”

“这丫头，”冰雪花又在菊叶儿的脸上掐了一下：“哪有自己说自己好看的。”

因为昨天演过，菊叶儿不那么紧张，也自如了许多，当晚的演出特别出彩，有人甚至喊起“好”来。

那是刘仲春。

散场后，菊叶儿卸了妆，刚从剧场出来，便看见了刘仲春。他等好一会了。

“你演得真好！”刘仲春挺激动。

菊叶儿笑一笑，跑开了。

刘仲春喊：“明天你还演吗？”

“不演了！”菊叶儿回喊，“小红姐不拉肚子了！”

刘仲春有些失落。

散戏后，在回旅馆的路上，吴班主和冰雪花并肩走着，似乎都想跟对方说什么，但又都忍着，都在等对方先说。到旅店门口了，吴先生指着旁边的的一个小饭馆说：

“想吃点啥不？”

冰雪花瞟他一眼：“你是想说点儿啥吧？”

吴班主笑笑：“你也有话吧？”

冰雪花：“别藏着掖着了，在这说吧。”

吴班主：“我想把菊叶儿收到咱班子来。”

“早看出来了。”冰雪花波澜不惊。

“你不介意？”吴班主盯着她。

冰雪花其实很介意：“戏班子是您的，您咋办咋是，谁能说啥——谁敢说啥。”

吴班主又笑笑：“你现在是大老板，台柱子，我得听你的。”

冰雪花回以平淡一笑：“我知道，花无百日红，你得想往后的日子。”

“这碗饭咱总得往长远了吃吧。”吴班主说。

冰雪花理解：“梨园行，总是这样，新人换旧人。”

吴班主稍一沉吟，说道：“我不会亏待你。“

冰雪花没瞅吴班主，回一句：“这话你跟大师姐也说过吧？”

“她，太隔色。”沉默了一会，吴班主又说，“那小丫头也是难得的好坯子。”

冰雪花点头：“那倒是。”

吴班主：“那我可真收了。”

冰雪花紧盯一句：“那得让他跟我学戏。”

吴班主应得爽快：“那当然！”

冰雪花：“得‘摆资（拜师仪式）’！名正言顺。”

吴班主兴高采烈：“瞧好吧！我张罗！”

冰雪花回房间去了。她好像很累，一头倒在床上。

她知道，戏饭难吃，也就那么几年吧，火完就消声匿迹了，老一辈的不都过去了吗？有的人晚景还怪惨的呢。细想想，也挺可怕的。冰雪花想到了她自己，一样啊，谁能总火呀。将来，也许她就得指着这个小菊叶儿了，收个徒弟，有个依傍，再攒点儿钱，以防万一；命好，就找个好人嫁了，命不济……唉，想那么多干啥。也行啊，有了徒弟，有碗饭吃，不致于像大师姐那样，无依无靠的，给人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