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我发现时是正要出去吃饭,我今天一下午都待在家里,休假了,半天工资又没了。这已经是这个月我请的第三个半天了。朋友问我一周休几天,我说:一天半。其实只有一天休,多出来半天纯靠自己请假。”
警察打断他:“你下午休假,中午从这边回去的?当时没看到人。”
“对,没有,我正要说这个呢,当时我先是看到一串车钥匙,我还在想谁的车钥匙在这里,然后就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双手放在胸前像是在忏悔什么……”
警察不在意他的絮絮叨叨。
死者是一名约30来岁的男性Beta,身材相貌平平,皮带是某牌经典款,手上戴着劳力士。还是个有钱人。
死因是一把从身后捅进去的刀,批发市场随处可见的劣质刀具,身上有电棍击打过的痕迹。他心里已经有了作案人的画像,专案组盯了很久的跨省作案的嫌疑人在附近出现过,他也并不关心这个躺在地上忏悔状的死亡Beta。
警察看到不远处从警车上下来的人后便走过去道:
“蒋队长。”
“监控里显示嫌疑人进入了这个小区。”蒋旭年说。
“那上面的指示是。”
“即刻拘留。”
“有足够的证据吗?”
“二十四小时够了,证据差不多了。”
警察又做了常规的现场处理,做完这一切就要收队离开。“蒋队……人呢?”
晚上的夜风又起了。
蒋旭年看着三楼客厅的灯熄灭,安保发现了这边站着的人,白天不太平,警惕走过来一看发现是个警察。
·
陈舒蓉把客厅的灯关了后,开了氛围灯,今天是崔静搬家的第一个夜晚,小别墅那边还有些东西没处理到位。
东西都搬离得差不多了,客厅显得空旷而寂寥,一副家具匆忙出走的模样,这种氛围下,正适合看点荒村野岭悬疑剧,陈舒蓉兴冲冲给家里人打电话。姐姐说:
“对于一个旧性别女性,Beta无论男女都是异性,你和你朋友要注意一下分寸。”
“你是不是喜欢她?让她成为你的下一任结婚对象也不是不可以。”
崔静找了剧递过来给她选,陈舒蓉吓得把电话挂了,姐姐在瞎说什么呢?
开局没多久,她神经正紧绷着就感觉一个人靠到了她的身上。
“吓死我。”
得。这么恐怖的气氛,静静就睡着了,黑暗里陈舒蓉看不清她睡得不安稳,像陷入梦魇。
梦魇中的人不是被执念困住就是被记忆困住。
……
镜子里的脸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这张脸布满哀痛的缄默,眼睑浮肿,因爱人的死亡而憔悴。那不是她的脸,是一张已婚女人的脸。
她脑子里自动地浮现新婚丈夫的脸,他穿着合身的西服在婚礼现场走动,礼堂里挤满了宾客,几名小孩在人群中穿梭嬉闹,礼炮声震耳欲聋,小孩们便吓得尖叫着跑到父母身边。
画面一转,报纸在几人间传阅,崔静看完上面丈夫坠崖失踪的消息把报纸丢到桌面笑了一下。
“配偶死了自动解除夫妻关系?是这样的没错。女士,户口本上状态会变为丧偶,这需要配偶的死亡证明,没有死亡证明的话火化证明也可以。”
警察摇摇头,意味深长道:“我们警局并没有接到报案,其家属也并没有报案,没有立案没有尸体自然没有死亡证明……对不起,我不能帮你立案,崔夫人。可能只有去法院以失踪为由起诉离婚了。”
人民法院。
“您好,女士,这项业务这个点已经无法开展,只能麻烦您之后来了,明天?明天不行,可能要周一了,很抱歉。下次见。”
“抱歉,为了减少律师和当事人排队等候的时间,我院上线了预约功能,不过最近都约满了,还请在网上预约靠后一点的日期。下次见。”
“又是您啊,我记得你,回回都是我接待的您,您还记得我吗?资料备齐了吧,申诉七个工作日后受理立案。不用担心,民事诉讼明确指出:自发公告日起,传票经过60天,即为送达……再见。”
“滴——”汽车鸣笛声响起。
“砰——”车被撞翻到江里,水“哗哗”涌入车内,她解开安全带从车窗游出去,在江面涌出头。
江边警笛呼啸。
医生道:“你在路上发生了车祸。”
丈夫的红发姐姐站在床旁拿着她的手机说:“人民法院打来电话,说你的资料丢失了,你需要重新递交过去,你去法院做什么?”
所有的、一切的、这个世界在警告她:婚姻关系无法解除。
死而复生的丈夫一身黑出现在客厅,转身叫她:
“静静。”
一身纯白的画家将一幅油画挂在射灯下,转身血从他眨动的眼里流下,他微笑地说:
“你是他的妻子吗?”
“砰——”花盆应声破碎,血也从他的额头流下。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的丈夫,丈夫的小三,小三的爱慕者,在大笑着,癫狂地捧腹大笑 ,披着一层演戏的皮一样毛骨悚然。
魔鬼在她的耳边低喃:她伤害他是没有关系的,她只是在为他们的爱情添砖加瓦,是这段感情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伟大的功勋。那声音越来越大,言语越来越疯狂。
她忽略那些声音,但它们仍像刺一样扎进她的心底。崔静转身奔跑,脚下一步一花盆破碎的陶片,一步一土屑。
推开一扇门,地面变作别墅难伺候的实木地板。
她推开的门内:一个笼子立在屋子的中间。
她上前把笼子的布掀开,笼子里的画家脊背弯曲,长腿蜷在身前,目光死寂。
他好像死去风化很久了。
崔静递过去手心冒出来的钥匙,迷茫地想了想钥匙的来历:
那好像是她从丈夫屋子里翻找到的。保姆得知她发现了被丈夫囚禁的第三者,追问钥匙时战战兢兢,别墅的人以为少夫人会对那个好看的可怜男人极力刁难,装不住事的保姆目光欲盖弥彰地几次看向一个房间。于是,崔静在房子里找到了钥匙。
“我不能走。”笼里的人摇头。
他脸上自以为是的苦涩刺激着她的眼睛,崔静把这枚没费多大功夫搞到的钥匙狠狠地砸进笼子,金属相撞发出巨大声响。
她很不高兴。
作为“主角”的你不挣脱剧情的话,配角如何挣脱呢?所以为了你的自由,也……为了我的自由。
“哪怕你妹妹是假的。”她听见自己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你妹妹是假的,你也不跑吗?你身体还好好的,手脚都在,腿没有断掉,脊柱折断了吗?不要再在这里当狗了,站起来跑啊!当狗也没有尊严。”
“你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再有亲人了,留恋什么亲情,你是一个孤家寡人。”她听见自己语气骤然平静。
“薛以洁,不要当狗了啊,跑吧。”
她也不想当狗。
崔静蹲在地上够砸进笼中的钥匙,整个人挤在隔栏上,膝盖跪在地上,手努力地够,指尖差一点。她要把笼子打开,把他弄出去。
钥匙被人往前推了推,她够到了钥匙。
“你说……我是一个孤家寡人吗?”他问。
崔静拿到钥匙把笼子打开,抓住男人的衣领粗暴地把他拽出来。她本该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她也的确没有这么大的力气,是薛以洁跟着她的动作站起身。
“对。”崔静语气肯定道:
“你是一个孤家寡人,没朋友,没爱人,没事业。朋友都是想要上你的烂人,爱人是个法制咖,圈里名声被整得一塌糊涂。准确来说,你要是想破罐子破摔,没什么比现在的你更合适,因为你现在除了一条命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