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厄感到自己的精神似乎如同某种网状物一般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自己的躯壳不过是在低维世界中渺小无状的沧海一粟。
“错了——全都搞错了,噗哈哈哈!”
莱厄的笑声陡然在秘仪之所中响起,回荡在了群星之间,一时间就连邪教徒和玛德兰都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却见他双手在脸上重重地扣挠着,让原本就七窍流血的脸庞显得更加鲜血淋漓,但他的眼神中却绽放出奇异的光辉,看向邪教徒们的视线中满是怜悯与嘲弄:“你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信奉的神明是什么样的存在吧?从你们为祂建造的那座神像就看得出来——那不过是你们臆想之中的模样罢了……你们不会以为,在祂的伟力之下你们变异成了这副模样,祂就也会长成这副丑陋的样子吧?”
邪教徒们茫然地呆滞了片刻,随即很快就发出了惊怒交加的怒吼声。
然而莱厄并没有搭理他们,而是转头看向周围墙壁上刻画的星图,眼神之中流露出深沉的迷醉,“祂存在于遥远的群星之间,但那群星并非我们所在的世界,祂存在于过去、现在、未来,以及尚不可知的时间维度,祂的存在跨越了空间,并非单一的空间所能够容纳的伟力——然而存在亦是不存在,不存在亦是无处不在……”
“我看到祂了——我看到祂了!那是难以言喻的壮美,祂既比世界上最精密的机械仪器要更加规整,又比无穷的深渊与混沌更加紊乱,祂是无数极端的结合,祂以凡人绝无可能理解的方式存在!”
莱厄高声叫喊着,额头青筋爆起,鲜血从眼眶之中诡异地喷涌而出,“没有尘世中的材料能够雕刻出祂的模样,再顶尖的能工巧匠也复刻不出祂的亿万分之一,祂的存在并非言语所能形容,凡人的精神无法承载其万一!”
轰然的喧嚣声在邪教徒中间响彻,它们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奇异的律动开始产生,环绕着莱厄的周身不断地循环,那种感觉与它们祭拜神明时所隐约感到的模糊灵感极为相似,这让它们无比惊讶又茫然。
邪教徒们甚至连玛德兰都暂且抛到了脑后,它们试图靠近莱厄,但却迟迟不敢迈出步伐,仿佛仅仅只是靠近就会造成亵渎。
莱厄手中的骨匕轰然碎裂,上面镌刻的符文发出了剧烈的惨嚎声,炸碎成了一团一团的粉末。而【戏谑】也如同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挤压了一般,产生了令人牙酸的扭曲之声,在几乎损坏的瞬间被自动收回了游戏背包之中。
“祂看向我了!祂向我投来了一瞥的视线!不,祂在注视着我!”
鲜血四溅,莱厄的双眼猛地炸裂,白的、红的从眼眶之中坠落下来,只剩下空洞的眼眶中溢满鲜血,但他却并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即便他失去了双眼,但却并不代表他看不到眼前的一切,所有的场景都在他的精神之中纤毫毕现,他狂热地呢喃出声,嘴里是狂乱而不可知的奇异音节,但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却又能够明白其意义——
“那永恒长眠的并非亡者,在奇妙的万古之中,即便死亡亦会消逝。”
玛德兰痛苦地抱着脑袋,竟然直接瘫倒在了地上,“不——不!不该是这样——”
浑身的黑斑逐渐散去,重新浮现出洛洛的面容。
莱厄一步一步缓缓地向祭坛走去,留下了一地的血痕。他的身影在所有邪教徒的视线中变得模糊起来,就好像是正在以超高速震动着一般,他好像每一步都跨越了无数的奇妙的空间,消失又出现,出现又消失。
“错了。”
莱厄抚摸着祭坛上不断闪烁着微光的符文,呢喃道,“这个仪式也错了。”
“这只是在向着无尽的深空中不断传播着某种简陋的讯号而已,单向的,接收不到回应。”
莱厄的脑海中仿佛被玄妙的知识所充斥,他感到自己的大脑在不断地颤抖着,“你们向星空中不断地呼唤某个名字——但收到信号的并不一定会是那位神明。况且,你们甚至不知道祂真正的名讳——不,就连我也不知道——祂的名讳拥有着伟大的力量,甚至于存在的形式亦并非言语或是文字……”
是的,在现在的莱厄看来,这所谓的仪式就相当于建造了一个信号发射器,不断地在向宇宙中传递“呼叫神明大人!”之类的讯号,但既没有指向性,也没有回收信号的方法,只能单纯地寄希望于那位神明真的能收到信号。事实上,更大的可能性是神明受到讯号了也懒得搭理,或者干脆发到了其他奇妙的存在那里。
邪教徒们惶恐地纷纷退去,蜷缩在祭坛之下,朝莱厄朝拜而去。一片乌泱泱的黑影在火光映照之下影影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