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更深夜阑开始，高盈里的长街上似乎就只有陆章一个人了。

“可若真是如此，这脚步声又是从何而来？”

陆章眉目低垂，眼神冷冽，刚刚厮杀过的肌肉随着呼吸轻微的起伏。

从走进这条巷子开始，他就察觉到，有另一道和他极其相似的脚步声混杂在他的步子里，近乎同步的一起一落。

一开始他甚至觉得是自己神经过于紧绷的错觉。

但当陆章刻意提起脚腕，用上巧劲，让自己的厚靴悄无声息地落在石砖上时，明显的，那道声音似乎有些反应不及时，稍微延迟了一瞬，才一同消弭，再无声息。

“到底是什么东西跟在我的身后？”

这一路上陆章已经转身环绕了不下十次，可不管他的速度有多么迅捷，每一次熊家巷子里都是熟悉的空无一人。

“身子也越走越重，好像每多走一步，就多了一点什么东西压在我的身上。”

震山功第三层，还兼修了横练功法，陆章对身体哪怕一丁点的变化也了然于胸：“如果就这么走出熊家巷，甚至一路走回金水里，现在跟着我压着我的东西，会重到什么地步，我会被活活压死吗？”

长刀出鞘，刀光向后。

既然肉眼看不见，那就不转身，直接砍向身后！

滚滚血气层层叠叠在刀尖炸开，震山功的震荡之意在陆章身后发出爆鸣，却又转瞬即逝。

砍在了空处，陆章挥出的刀锋一点遇到阻碍的感觉都没有。

“嘻嘻，嘻嘻。”

熊家巷中传来细碎的讥笑声。

不像是一个人发出。

静谧月光下，一片草木都纹丝不动的熊家巷里，像是有一群人正在拍手称快，笑得前仰后合。

“是啊，看都看不见的东西，又要怎么用刀去砍呢？”

话未说完，两条血淋淋的胳膊已经从陆章的脑边穿出，轻轻地搭在他的肩头，环绕在他的脖子前面，和缓的呼吸声钻进陆章的耳朵

“你说是吧？”

陆章双脚和腰岿然不动，仍旧面向正前方，单单脖子和脊椎开始轻轻地颤动，“吱嘎嘎”向后扭转，直到皮肤都泛出了非人的灰白色，陆章的脑袋终于在身体基本不动的情况下扭动了180度面向了正后方。

就在陆章身后，一个不足半人高，胳膊却出奇地长的怪异人形终于被陆章看清了面容。

那不是一张脸，而是许多人的脸，男人、女人、孩子、老人、帮派弟子、食肆的小二，算命先生、补鞋匠，每个人的面容都截然不同，此刻却硬生生地揉在了一个脸盘上。

而每张脸，都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充斥着错愕。

似乎是不敢相信，陆章一个人类，竟能做出这种邪祟一样的骇人的动作。

“看到你了！”

陆章胸腹起伏，庞大的气血穿行而过，从他的周身瞬间炸裂开来。

搭在他肩头的两个血淋淋的胳膊首当其冲，被灼烧直至升起数缕青烟。

“啊！”

凄厉地惨叫声中，矮小的怪异抽走身子，倒退数步，行踪彻底暴露在陆章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