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悬钟楼,钟声在道观回荡,经久弥长。
字在纸上没写几个,心事倒是比钟声厚重。邵韵宅困得偷偷打呵欠,近期的孕感倒是不重,就是嗜睡。
“困了么?”祁祯樾问。
邵韵宅揉揉眼,“不劳你操心。”她刚想对他细言细语地好好说话,可想起他做的种种,又控制不住。她有时宁愿在死在夹缝中,也不想在他身边忍下仇恨陪着笑来过得安稳。
放下笔,祁祯樾转身看着她,欲言又止。
邵韵宅依旧垂着头,不去看他。她的指节发红,把朱砂放入砚台中同墨一起研磨。
缓缓将手伸过去一把握住她的小手,正好包裹在掌心。
“手好凉。”祁祯樾低声道。
“放手。”邵韵宅试图把手抽走,奈何他握得太紧。“你干什么来的?”她明知故问。
祁祯樾答非所问道:“你的手一直就这么凉么?可是在这儿过得不好?”
“我这样,是拜谁所赐?”邵韵宅直视着他,一字一顿地道,“王爷,我没觉得我冤,也不想复仇什么的孩子生下来我会还给你,咱们还是别再见了吧”
紧紧攥着她的手,祁祯樾的神情太过伤感:“你不是说你不冤,也不会复仇么?为何还要离开我?”
“那不代表我不恨。”邵韵宅硬是把手抽了出来,动作太大,差点打翻砚台。“我不是要离开你,我是想放过我自己。我爹咎由自取,得了报应。我们一个个都难逃干系,也都落得了应得的下场。王爷为皇上和朝廷铲除了一大祸害,也为的也是天下苍生。你没有错。我们也没必要再互相纠缠互相折磨。”这是不是她心中所愿,可又是眼前最好的结局。她垂下眼睛,不去看祁祯樾。这个人总能给她给一种恍惚,就好像他很爱自己一样。可他若爱自己,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伸手抚上她的脸,祁祯樾逼她直视自己,“你,你说如今是真心还是利用你已看清,你真的看清了?我对你如何你真的看清了?”他忍不住质问了两遍。邵韵宅毫无表情地看着他,令他磨心难受。
“王爷天快亮了,王爷该去上朝了”门外禾子唤道。
“住口滚下去”祁祯樾怒喝。吓得禾子连滚带爬地跑开。
缓缓起身,邵韵宅立在门口,意图送客。“你凶他何必呢。你不上朝,皇上责骂的又不是他。”
祁祯樾走过去,想握她的手,想了想硬是将手收了回来。“那你如今,想怎么样?”久违的撕扯心痛。
看向漆黑的夜色,邵韵宅眼神迷离。
“从此,江湖不见,不互相欠。”
肚子忽然一动,她惊了一下,连忙伸手抚了抚。这是她想说的,可真说出了,却并不甘心。
祁祯樾看了眼她宽大道服下的小腹。“咱们俩,早就拧成了一笔乱账。什么互不相欠,此生谁都无法如愿。”说罢,他迈出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邵韵宅摸摸眼眶。
没哭出来。
指甲陷进了掌心肉中,不知为何,不疼。
祁祯樾这次走后,就没再来过了。祁祯央和洛酒儿倒是常跑来陪着邵韵宅,日子倒也不无趣。
祁祯央怕邵韵宅过于思念年糅,还托人去给献国送了信。邵韵宅也是佩服他在自己面前的厚脸皮。
春华观入了初夏后,倒比不得其他地方炎热。
祁祯央跟在毛珂后面,“你若是累了,我派人来帮你搬这些经文。”
毛珂抱着经文规整好,“如今我是个什么身份,你别做的动作太大了”
“做的动作太大?可是这样?”祁祯央一下搂住她的纤腰,把脸窝在她的颈窝,“这样么”
“哎你这样我怎么干活,天热,放手”毛珂去拧他的胳膊,他也不动。
“你亲我一个我就放手。”祁祯央笑嘻嘻地道。
“无赖”
“嘻嘻”洛酒儿提着盒子,在后面看着两人暧昧打闹。
毛珂一看有人更是害羞,“酒儿三王爷放手”
“你就当没看到啊!”祁祯央耍着不要脸。洛酒儿掩面偷笑着跑开。
推门进了小院,邵韵宅正抱着她的女儿逗着玩。小孩儿坐在她的肚子上,被她轻轻抱着。
“笑一个,宝宝”邵韵宅冲她做鬼脸,她被逗得咯咯直笑。
“娘娘是真喜欢孩子呢。”洛酒儿盒子递给雨纤,雨纤拿过水盆,把里面的冰倒了出来。
邵韵宅对洛酒儿道:“别再从王府偷冰来了,这里不热。”
洛酒儿叹气,“那是还未到时候呢。等到了三伏天,便酷暑难耐了。”她看着孩子坐在邵韵宅的肚子上,两人笑魇美如画,愉悦道:“王爷昨日亲自给这小丫头取了名字呢,叫让清,祁让清。王爷嫌之前我给起的字小气,说今后就叫让清娘娘”说到一半,忽然看到邵韵宅的脸色变了,她才知说了不该说的。
“娘娘,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唉,娘娘我真是随口一说”
“不必这样。”邵韵宅接着逗孩子,“我只是觉得年糅也是他的孩子,做了他这么久的孩子,连个名字也没起。只是个字一直叫到如今他又离开我了”想到此处,邵韵宅一阵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