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 惊险逃离(2 / 2)红颜逆青史首页

陈士英驱马返了回来,有士兵举着刀枪冲向他,都被他躲开,他来到我的旁边,在我就要跌下马的一瞬间,轻舒猿臂托住了我的腰。在这里,我只能用听过的说书人的词,因为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我当时脑子也一片恍惚,心里说着我要掉下去了,恐怕会摔成重伤,但我立刻就像坐在白云上,忽忽悠悠就飘了起来,然后就到了陈士英的马上,坐在了他的身前。

陈士英的双臂夹着我的身体,双手抓着僵绳,马匹疯一般地又冲出城门。这时后面的人也追上来了,他们紧随着我们出了城。

我们的马在疯狂地奔跑,后面的马也在拼命地追赶,始终无法甩掉他们。我缓过神儿来后,努力地扭头向后看去,就看到了托博的脸,他跑在最后面,后面跟着一队骑兵,离我们只有二三十公尺的样子。

陈士英的决定实在是太英明了,如果我一意孤行非要去西方寺,现在应该已经又落回托博手里了。不过现在,情况看起来也很糟,能不能逃掉还是未知。

清兵边追赶边开始射箭,他们马上的功夫确实很好,明军也不是纸糊的,挡不住他们确实有技不如人的原因。好在我们的马都是在高速奔跑中,想射中目标并不是那么容易,但我们显然抗不住他们一直这样尝试,万一哪支箭瞎猫撞到死耗子……我不敢再想下去,急忙对陈士英说,“让我到你身后。”

箭从旁边飞过,陈士英不会看不到,他立刻明白我的想法,非常的惊讶。

我必须打消陈士英疑虑,只能说:“他应该不会向我射箭。”

陈士英似有明白,有些无奈地抽回一只手,揽着我的腰说:“我托着你,你抱着我的腰,慢慢转到后面去。”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在高速奔跑的马上,我侧过身,双手抱住陈士英的腰,然后从侧面向他身后转,在他一只手的帮忙下,我总算转了过去。这个过程十分狼狈,也非常尴尬,我们两个人的身体在不断地磨擦,我甚至需要用双腿夹住他的腰,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如果不是在这种生死关头,我一定会羞得无地自容,就是在民国也只能用不堪入目来形容,更不要说现在这个年代。

但这一招显然起了作用,箭立刻就没了,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烦恼,显然托博不是在说假话,他是在乎我的,但我不能让他有这份感情,虽然他是满人,但也是无辜的,我只是个时空里的过客,伤害任何一个人似乎都不道德。

但托博显然是下定了决心,也许真的是为我,也许是因为丢了脸,毕竟私自藏下我已经是违反规定,再让我逃了还闹的满城风雨,他在上级面前会很难堪,甚至还会遭受责罚,所以他必须抓我们回去才能赎罪。

我贴在陈士英背后,紧紧抱着他的腰,我相信他也没有心思理会这些男女之别,我们是在逃命,稍有闪失可能就会遗恨终生,他的注意力一定全用在骑马上,要知道逃的永远比追的更困难,因为要在前面找路,而追的只需跟着前面的跑,所以前面的速度会受影响,你若不比后面的明显快出一截,就会慢慢被追上。我们现在就面临着这样的问题,当我回头看时,看到追的最快的托博,离我们只有五六公尺了,我忙告诉陈士英后面的人追上来了。

陈士英只扭头看了一眼,拽着马缰绳的手更用力了,我立刻更加紧张,因为这意味着他除了让马快跑,并没有其它办法。可马的速度始终有限,不可能想快就快,尤其这匹马还驮着我们两个人,清兵可是一马一人。

就在我觉得我们逃不掉时,前面出现了树丛,陈士英毫不犹豫地骑了进去,正常来讲这不是明智之举,荒郊野外的树丛里,地上都是杂草,根本看不清路面的情况,马在奔跑时极其容易发生意外。可我觉得陈士英不会不懂这些,这一定是无奈之举,因为再在路上继续跑,清兵马上就会追上我们,进到树林里,也许会有藏身之处,虽然看起来这只是妄想。

没想到,事情比我妄想的还要好。树丛里的杂草树木越来越多,马的速度被迫慢了下来,就在我以为大势已去时,后面突然传来惨叫声。我急忙扭头看去,就见追进来的清兵,有几个已经落马,托博举着刀在不停地挥舞。

树林里竟然有人在放箭,刚才是清兵射我们,现在轮到他们被射,不同的是,他们的箭没有伤到我们,而现在他们已经被箭射伤了好多。

托博不肯罢休,跳下了马,清兵也纷纷下马,这时候我才看清,其实追我们的清兵并不是很多,大约二三十人,现在又伤了不少。托博率着剩下的清兵,往一侧冲去,其实箭是从两侧射出来的,估计他是觉得人手不够,想集中攻击一侧。我只看到箭从草丛里射出来,并没看到人,不知道有多少人,也不知道是谁,但显然是在帮我们,也许是陈士英的人。

陈士英把马停在一棵树下,对我说“你坐稳了”,就跳下马,这时一侧跑出一个人,向陈士英抛来一把刀,陈士英抓住刀柄,就和来人冲向托博。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陈士英的同伙,但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我不得而知。

托博率人冲进草丛,藏在里面射箭的人无法再开弓,也挥着刀冲了出来。我在马上紧张地看着,基本能数清了,草丛里的人大概有七八个,加上陈士英也没有十个,而托博的人还要有差不多二十。

拼杀就在这种实力对比下开始了,民国并不太平,过去些年我也见识过打仗,但和眼前的打仗完全不是一回事,这才是真刀真枪的打仗,拼杀的人瞪着腥红的血眼,感觉他们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完全是不顾一切地用肉体去搏。而看的人心惊肉跳,也会觉得热血沸腾,我甚至觉得自己的手心也在发痒。

但战斗很快就分出了结果,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两边的人都在相继倒下,但清兵倒下的速度更快,陈士英和托博打在一起时,还站立着的人已经没有几个。陈士英是没有选择,不战就要死;但托博显然不同,我觉得这也影响了他的心态,他和陈士英打斗时并不坚决,边打边退。

倒下的人并不是全死了,不少清兵又爬了起来,但不再打斗,而是退向自己的马匹。陈士英的同伴也无力追赶,他们同样也不再有战斗力,只有陈士英死死纠缠着托博,两个人打来打去,险相环生,却始终分不出胜负,托博无法脱身,陈士英也制服不了他。

我看的胆战心惊,脑子里慢慢就恍惚起来,也不知道是在替谁鼓劲又为谁担忧,因为托博在我眼里慢慢又变成了顾唯正。

我又如何能不多想,托博如果真是满人,真的第一眼就会对我这么投缘?满人在扬州做下的罪孽,我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过程,但我看到了结果,也听王秀楚讲了很多,托博为什么会这么仁慈地对我?我不相信是因为他本性和其它满人不一样,也许真的是顾唯正在起作用,托博就是顾唯正,但他和我不一样,有些记忆丧失了,认为自己是托博,但本能还是会驱使他对我好,这才是他没有伤害我,反而把我保护起来的真正原因。

这虽然听起来十分荒诞,可我都已经回到了快三百年前,这种根本无法想像的事情都真实地发生了,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再发生什么又是不能理解的?

这样一想,我便紧张起来,甚至更关心起托博来!如果陈士英真的把托博杀了,会不会杀死的是顾唯正?不行,在没有弄清真相前,我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于是我突然喊了起来,“竞雄……”

我的喊声果然分散了陈士英的注意力,他一定以为我有危险,急忙闪到一旁,转身看向我。而托博没有利用这个机会进攻,匆匆跑向了自己的马。陈士英发现我没事,再看向托博时,托博已经和他的十几名伤兵,驱赶着马往外跑去。陈士英似乎不肯罢休,仍想继续追赶。

我又喊道:“竞雄,不要追了。”

陈士英似乎十分惊讶,等他回过神儿来,托博和清兵已经逃远,他看了看自己的人,也应该觉得不适合再去追赶,便向我走来。

我虽然知道陈士英不可能知道我的想法,但我毕竟心虚,不等他说话,便抢着说:“他们人多,这里还是他们的地盘,我们应该先确保安全。”

陈士英看着我点了点头,就去查看他的同伴,两个确定已经死了,三个重伤,另外三个是轻伤,而他自己身上,也有不少血痕,这样的一场打斗下来,想毫发无损,根本是不可能的,除非像我这样,站在旁边根本没有参与。

我并不清楚我们逃出城后跑了多远,但陈士英说这里离扬州还很近,清兵很可能再回来,那时候肯定是大队人马,所以现在得马上走。我虽然无比想去扬州,但也不会冒失地现在就回去,唯一的选择只能是随陈士英离开。

我经常随父亲野外考古,懂得一些急救措施,小伤小病之类的还可以对付,但给三个重伤的人检查过后,我心里也没有底,关键我手上也没任何工具、药品,只能用布带帮他们包扎希望能止住血。至于轻伤的,都是皮肉伤,不会有大碍,先包住伤口就行。

陈士英显然没想到我还懂这些,一直惊讶地看着,我只能和他解释,以前家里有郎中,我偷偷学的,但我觉得他不会信。但此时,还没有时间纠缠这些,我们要利用清兵留下的马,驮着伤员赶紧离开。

路上,我问起陈士英为什么会在扬州出现?他也没有隐瞒,说他本来是带人出来打探消息,自从那天分开后,他们又找了一个地方安扎。我有些懂了,他们一定是不死心,想找机会再夺回扬州,但他们的信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就在我们被满清水军追击那天,南京也被清兵攻下,他们一直视作复兴大明希望的弘光皇帝下落不明,得到消息后他们整支队伍已方寸大乱,陈士英便主动请缨出来打探消息,以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是知道结果的,弘光帝被俘被杀,南明风雨飘摇多年后还是灭亡。但我如果这样和陈士英说,又如何让他相信这是真的?本来他就对我怀疑,潜入托博府里的本意并不是救我,而是找我算账!现在我好不容易扭转了他的看法,但我能感觉到他仍有疑虑,这时我若再说什么满清统一天下南明灭亡这类的话,无异于火上烧油给自己找麻烦。

于是我只能问我们要去哪儿?

陈士英却反问我你对这里很熟吗?

不熟,当然不熟,我连方向都分不清呢。

陈士英便说那我说了你也不知道,就跟着走吧。

我犹豫着说,“你能带我回去吗?”

陈士英愣了一下,明白了我的意思,我可是被他们赶走的,现在洗清奸细的嫌疑了吗?结果陈士英说了一句让我非常震惊的话,“要是他们不信,就把你当奸细关起来好了,现在这种形势,有个人质倒也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