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韬韬像是失了神一般定定站在原地,清亮的眸子此刻直勾勾的盯着那人,眸色深沉得可怕。
蔺止叙隐约猜到了什么,伸手去拉贺韬韬的手,她的手紧捏成一团,整个人僵直立在原地。
很快,那几人在尉瀛川的带领下往中军大营的方向走来,贺韬韬和蔺止叙就站在这必经之路上。
霾蓝透晓的天光里,贺韬韬和蔺止叙站在背光的阴影里,周围还有其他士兵,蔺止叙猛然攥紧贺韬韬的手,低声道:“把头垂下去。”
眼看着那几人就要走至二人面前,千钧一发之际,两旁站着的士兵纷纷垂下头去,贺韬韬深吸一口气,将头埋得极低。
尉瀛川等人行过此处,营帐前的士兵撩开帘子,尉瀛川对身侧之人拱手相迎。
那人正要进入,忽然有所察觉似的身形一顿,回头望向刚刚两侧的士兵,看了一会发现并无什么异样,淡淡的绿眸有锐利锋光闪现,这人垂眼,很快恢复如常,跟着尉瀛川进了营帐。
离开草场,顺着山巅小路从山洞里往回走的时候,两人一路没说话。
出了山洞两人停在陈家老宅后门,蔺止叙突然转身看向贺韬韬,黢黑的眸子幽深如古井。
“那人是谁?”突然开口,惊得贺韬韬一愣。
从呆愣中恢复过来,贺韬韬情绪不高,声音淡的很:“没谁。”
蔺止叙狐疑地眯起了眼睛。
鲜少见过贺韬韬有过那样的神情,直觉让他觉得,在草场碰到的那人绝对不简单。
和贺韬韬之间肯定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是她在惊风十二堂的故人吧?
“和你的家仇有关?”
贺韬韬沉默,她现在不想说话,心里乱得很,怎么会在这里突然碰到向骁?
他来这里做什么?
刚刚的失态差点没忍住,哪怕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但心绪却仍是难平。
蔺止叙看在眼里,表情有些阴郁。
突然他迈步再次往山洞那头走。
贺韬韬一把拉住他:“做什么去?”
蔺止叙平静叙述:“你似乎很紧张那个人,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贺韬韬深吸一口气,尝试解释:“不是你不能知道,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蔺止叙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提起往事,惊风十二堂曾经生活的种种浮现在眼前,好的坏的,温馨的残酷的,不想还好,一回想起来,人的情绪像是泻了闸,记忆如洪水一般席卷而来。
贺韬韬垂下头去,定定立了许久,再抬起头时,眼睛泛着红:“那个人曾经是我最亲的人之一,而现在,他是我的噩梦。”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的梦魇是什么?过去将近一年的日子里,他折磨的我夜不能寐,寝食难安,我以为再见到他我一定会毫不留情的一刀杀了他,可我刚才发现,我似乎没有我想象的那般心狠。”
“我…犹豫了…”
她以为隔了这许久,经历了这么多,她会无坚不摧,可突如其来的相遇让她恍然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强大到不动声色的释然和放下。
蔺止叙伸手把贺韬韬揽入怀里,揉着后心:“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让我分担你的苦痛。”
贺韬韬缓缓推开了他的怀抱,声音清冷:“没有人可以分担我的痛苦,我也不需要别人来分担,我和他之间的仇,是我自己的事情。”
蔺止叙明显一愣,拥着她胳膊的手缓缓放下,良久问了一句:“我也是别人吗?”
她抬起头,直视着他,眼圈周围一圈红:“抱歉,我现在心里有些乱,你让我冷静一下。”
说着独自一人朝着山下走。
蔺止叙看着她的背影,神情冷然。
原以为两人交心后,再无芥蒂,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敞开心扉相拥,可他突然发现,在贺韬韬的心里始终有一块地方是禁地,是她不能被外人道的心魔业障。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他心里烦闷,冲着贺韬韬的背影喊:“倘若那个人死了,你会不会快活?”
贺韬韬脚步一停,没有回头。
“若是能解你心中梦魇,那我去杀了他。”
贺韬韬转身看向他,冷静开口:“这事和你没关系,我的仇我自己报。”
蔺止叙没再说话,孑然的身影看着贺韬韬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