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云端魅影(1 / 2)人间夜巡:大气生物首页

万物定理:一周只有七天,七为末,一为始,始末相接,周而复始,万物轮转。

世界上不存在星期八,星期八是星期七到星期一之间一个非存在的日子,第八天出现时,执灯者将夜巡人间。

地点:中国蒙古某处戈壁滩

时间:2025年,第六云梭历,星期八

戈壁滩的风带着沙尘从远处扑卷而来,一次又一次。

在蒙语中戈壁就是沙漠的意思,但它和我们所认识的沙漠有所不同。在沙漠里有的只有沙子,而戈壁更多的是砂石,它是一种由粗砂、砾石覆盖在硬土层上所形成的荒漠地形,是喜马拉雅山的雨影效应阻挡了雨云抵达所形成的。

这本是一处荒无人烟之地,更何况今天是星期八,很难想象什么人会来到这里。

一辆未熄灭引擎的白色轿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因为持续的超负荷工作,使它不停冒着袅袅白烟,看样子车子的主人并不打算让它熄火。车内循环播放着京剧名段《铡美案》,快速并层层递进的唱词,合着高亢明亮的京剧唱腔,从四面洞开的车窗传出。曲中那股子激昂紧张的情感,直抵戈壁深处,像一把淬火的铡刀死死抵抗着戈壁的肃杀和萧条。

少年微卷的齐耳短发在脑后束成一簇短短的马尾,由于太短,马尾像一朵花那样绽开着。那戈壁的风就像一位俏皮的少女,不断摆弄着他落下额头的短发,忽而向左忽而向右。杨陵穿着离家时爷爷亲手裁制的红色布衣,直领,对襟的宋时样服从上到下将他裹得一丝不苟。这不是他日常会穿的衣服,哪怕是执行任务,他也只穿执灯者的黑色西服三件套,可今天他代表的不是执灯者。

白玉青铜面具和那柄雪白的骨刀被他留在了车座上,今天之后可能再也不用戴上这面具了,也许是没机会活着再戴上了。他仰躺在引擎盖上凝望着远处飘忽游走的流云,似乎因为长时间运作而烫得像火烧一样的引擎盖对他毫无影响。他就着风沙一口一口抽着烟,虽然是第一次抽烟,但他学的很快,庆幸一路上有这包烟陪着。

“不知道车夫那边怎么样了?”

杨陵正想着,戈壁深处突然尘风骤起,滚滚沙尘由远及近,速度越来越快。在那沙尘里杨陵听到了脚步声,踢踢踏踏混杂着嘶吼,那是一支军队。看规模足有四五千人之众,这人数已经不亚于古代诸侯国之间的一场小战役了,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向前狂奔着行军。

看来 Campbell(坎贝尔)家族的地笼终于还是被突破了。

杨陵望向沙尘,最后吸了一口手里的烟,随后慵懒的起身回到车内,将烟头掐灭在车载烟灰缸里,烟灰缸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被他抽完的烟屁股,一包只剩几根散烟的烟盒像刚从商店里买来时那样,正方有型的躺在一旁。他就是这样,即使下一秒就要赴死,前一秒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洁癖和礼仪,爷爷的教导不允许他乱扔垃圾,哪怕是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扔下一个无足轻重的烟头。

杨陵在车前迎风而立,此前的慵懒之态早已荡然无存,他双目聚神,庄重肃穆的诏词悄无声息地在耳边响起,像是君王下达的诏书。漆黑的矩形在他的身旁展开,先是后颈,再是前身、两臂……最后是冠发。等到黑色矩形完全消失后,杨陵已是头戴彩凤紫金冠,身披银石锁子甲,脚踩轻风观云履的少年将军。

杨陵这才发现,爷爷为他裁制的红衣作为盔甲的内衣十分贴身和舒服。也许爷爷早就想到了孙子会有披甲上阵的一天,所以为他亲手裁制了这件专为作战披甲而穿的红衣,红色是即使负伤流血也看不出来的颜色,是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决意。只是爷爷没想到,穿上这身红衣披上这身盔甲后的杨陵,是孤身一人迎战千军万马。

“昆仑剑。”

杨陵双唇微动,幽幽地吐出这三个字。漆黑的矩形再次在他的右手边展开,他疾步前冲,右手从黑色矩形里抽出一把长剑。朝着逐渐逼近的人群,杨陵握剑起跃,猛地冲进空中的黑色矩形,黑色矩形连同人影忽的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远处沙尘里快速行军的人群停下了脚步。一个黑色矩形在人群中展开,矩形里猛地飞出一名手持长剑的少年,他在人群中大杀四方。

“藏戟。”

“霸王枪。”

“大唐刀。”

“方天画戟。”

……

杨陵不紧不慢地叫出每一柄兵器的名字,黑色矩形随着他的呼喊,一次又一次在不同的地方展开又消失,一件又一件兵器出现在战场上,不一会儿,大大小小的兵器已经零零落落地插满了整个战场。

杨陵不断变换着身形,随手从战场各处抽出新的兵器,每一件兵器都是不一样的,可在他手里,每一件兵器都被挥舞的冽冽生风,显得那么游刃有余。爷爷教他的那些冷兵器使用技巧,此刻被他施展的淋漓尽致。

在他身上能看到一夫当关的骁勇,和锋芒毕露的精悍,但实验体实在是太多了。

介乎人形与虎豹之间的实验体,足有三米之高,它们强壮有力,身上布满细密的鳞片。杨陵的长剑在他们身上划过,擦出金属的火花,却未能伤及分毫。

黑压压的实验体开始涌向杨陵所在的位置,就像水池放水时,水流冲向排水口一样。它们本能的察觉到,眼前这个少年有着摧毁一切的杀机,要想继续前进就得先解决这个少年。

利爪从身后呼啸着,仿佛带着一千斤的罡风猛砸过来。杨陵闻声佯装不知,而后大喝一声,一记回马枪,扭身刺穿了身后这名企图偷袭的实验体头颅。

血战没多久,杨陵已是满脸血污,有自己的也有实验体的。他脸上被实验体如刀般的利爪切开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来自母亲的血统特权此刻正在努力帮他,虽然他从未见过那位名叫琼汀·坎贝尔的法国母亲。

如果可以,杨陵也不想来,那个名叫坎贝尔的家族与他而言毫无感情可谈。他来此的唯一原因是自己的妹妹。如果不能阻止这些实验体,那么妹妹也会被牵连,坎贝尔家族已经没有能迎战的人了。

可继续这样战下去,自己也只有死路一条,杨陵心里很清楚。

这些实验体研发的初衷可是用来对付大气生物的,连那种云端里神秘莫测的怪物都能杀死,何况自己这样一只普通的妖怪。

可现在的他不能退缩,爷爷说杨家将只能战死不能退缩。

《铡美案》高亢迅捷的京腔唱词从远处传来。

歌词唱着:“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她三十二岁,状告当朝驸马郎,欺君王,瞒皇上……”

在这曲音里,怪物群中的少年一次又一次挥刀斩下,他身披铠甲,那么孤独却又那么坚毅勇猛,就像一匹孤狼。

一人之力真的能抵住这千军万马吗?没人知道答案,因为没人这样做过。

地点:北大西洋加勒比海湾石洞岛

时间:2025年,第六云梭历,星期八

“……上写着秦香莲她三十二岁,状告当朝驸马郎,欺君王,瞒皇上,悔婚男儿招东床,杀妻灭子良心丧,逼死韩琪在庙堂,将状纸押至在了某的大堂上……”

同一时间,在大洋彼岸的加勒比海湾石洞岛上,有人用同样标准的京剧唱腔,唱着那首《铡美案》。

唱曲人有着一双惊为天人的长腿,一身考究的手工制西服,在他身上每一寸都显得那么服帖,像极了某位位高权重的少年公爵。他和杨陵一样,留着一头齐耳根短发,只不过他的短发并不像杨陵那样微微卷曲,而是根根长直,被他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只在发梢处向外翘起一个角。他那双如翡翠般的绿眼睛,在石洞的阴影里深沉又明亮,于一颦一笑间透出一种难以言表的邪魅之美。

看脸型是标准的英国人,很难想象他是如何学会用标准的京腔唱出那首《铡美案》的。

在他脚边,一头长着四条长尾的巨狼正安静的打着盹。巨狼身上挂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口袋,一张绿色的脸谱从其中一个口袋里露了半截出来。

少年唱罢,俯身轻抚巨狼的棕毛,自语道:

“你要学包拯无惧无畏吗?恐怕这次被斩于龙头铡之下的,只能是你自己了,我愚蠢的二郎哥哥。”

地点:中国珠穆朗玛峰之巅

时间:2025年,第六云梭历,星期八

在海拔8,848.86米的地方,终年不化的冰雪覆盖着棱角分明的岩石,偶尔裸露的岩层在阳光下反射出银白色的光芒。在这里强风时刻呼啸而过,夹杂着肆意的冰雪,目之所及皆是绵延不绝的雪层,这里就是珠穆朗玛峰最高的地方。

当你登顶珠峰,你就会发现原来语言是这么无力的东西,它甚至不能还原珠峰千分之一的美貌,任何华丽的词藻,在它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或许只有诗仙李白,才能记录一二它的严酷壮丽。

珠峰的绝顶上,密密麻麻的黑点布满各处,在这以白为主色调的世界里,显得那么醒目。如果这时候有世界登山协会的成员在此,他一定会大声惊呼:“不可能。”

因为那些黑点是一个个戴着兜帽的人。在即便是盛夏时节,温度也能骤降至零下30℃至零下40℃的珠峰,这群人居然只穿了薄薄的三两件衣服,他们用清一色的黑色兜帽披风套在身上,一双看起来不怎么保暖的作战靴深深踩进雪层里。

他们一动不动地站立在雪层里,凛冽而过的风雪掀起他们的外衣,露出别在里面的一枚金属勋章。勋章各有不同,为数较多的,是一条生有四翼的彩色鸣蛇缠绕着一小节金色木屑,戴有这枚勋章的人,无一例外都在后腰处,绑着一柄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的骨刀。除此之外,戴着其它勋章的人,有的肩上扛着冲锋枪、有的腰间带着武士刀、有的全身上下都挂满了弹药。

他们甚至没有戴氧气面罩,要知道这里的氧气含量仅为海平面的三分之一,攀登者们在这里每一次呼吸都需竭尽全力,这里是人类生存的极限之地。可眼前这群人只在脸上带了一张白玉青铜面具,只需一眼你就能完全确定,那面具肯定不是某种供氧装置。更让人惊异的是,人群中居然还有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和另外几人是少数没戴面具的人。

“真是讽刺啊!最后居然是杨陵孤身一人去了。”

说话的老人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可身形却十分挺拔,从眉眼间依稀还能窥见年轻时的俊雅。他穿着一身西服三件套,衬衫领口敞开着,能看到粗壮的脖子上有一道自下而上的骷髅样纹身,纹身的大部分都在肩膀以下,被衬衣盖住了,只露出脖子处的一点。和纹身一起露出来的,还有一道贯穿整个脖子的刀疤,刀疤之长几乎环切了他的脖子,就连纹身也被生生分成了两半,被切开的纹身在重新缝合伤口时,没有对齐线条,导致现在看上去有些错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杨陵的作战方式是最适合以一敌众的,再说他身上有一半坎贝尔的血统,这种事也只有他来做最合适。”

腰间斜跨着一柄巨枪的老人说。

“哎!是啊!只有他守住了失控的实验群,我们才能全神贯注的对付即将复苏的东西。如果我们有幸都能活着,我一定要把我的孙女介绍给他。”

脖子上有刀疤的老人说。

“老东西,你恐怕没有这个当媒婆的机会了。”

腰间斜跨着巨枪的老人微笑着说,那笑声又显得有些无奈。

“我说你怎么越活越消极?年轻那会儿,你可是拿着把破散弹就敢只身一人杀进黑手党总部的人。别忘了杨陵可是杨二郎,他哥哥杨弋是近七十年里,唯一一个接下辰时任务的人。自从发现遗迹以后,别说辰时了,未时以上的任务还有谁敢接吗?就算你我再年轻个七八十岁,也不敢说接下辰时任务。杨陵作为杨弋的弟弟,我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脖子上有刀疤的老人说的眉飞色舞。

“可杨陵一定会死,先知预见了他的死亡。”

腰间斜跨着巨枪的老人说的很小声,可大家都听到了。

两人间的气氛一下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珠峰绝顶呼呼的风雪声。

“信号源捕捉完成,已回传,鸾鸟请接收。”

“鸾鸟收到!同意接收。”

探路机椋鸟一帧一帧地向主舰传回云端数据,一张由信息流组成的云端流影图,慢慢在鸾鸟的指挥室展开。

虽然很多高性能的战斗机具有超高的爬升力和机动性,能够抵达高海拔的地方,但这里可是珠穆朗玛峰,被称为地球之巅的地方。目前世界上各国正式对外公布的,那批最尖端的战斗机,在这里也会因为恶劣的气候条件,稀薄的空气,导致发动机功率不足,升空力下降,更别说稳定飞行了。

当然怪物级飞舰鸾鸟和椋鸟并不在此之列。

足有六个足球场大小的飞舰鸾鸟,此刻正和它的僚机椋鸟,稳稳地行驶在珠穆朗玛峰绝顶的云层里。

“嘟——嘟——”

深沉又低昂的巨响宛如洪钟不知从何处传来,四下的雪峰都被震的脱落,纷纷往山下滚去。

“全员警戒!”

飞舰的机舱里,峰顶人群的耳机里,同一时间传来预警声。

鸾鸟机舱内的众人死死盯着椋鸟传回的数字影像,就在刚才那里闪过一条红色巨尾,巨尾在云层中一闪而过,那么迅速,快得让人怀疑是否真的出现过。

“戴好面具!没人知道你们能不能活着度过今天,如果死在星期八那就万事大吉,要是战斗延续到星期一,我不希望你们被卫星拍到没戴面具的样子。管你是狐妖、河鬼还是狼男,要是出现在报纸头条,我保证屠了你全族。”

剃着平头的男子,向着人群大声训话。他的头上有一长一短两道明显的刀疤,刀疤横切在耳朵上的头皮里,其中一道如果再长一点,他将失去他的左眼。一柄比他人还高上不少的斩马刀,被他单手斜握在身后。

“轰隆~”

又一声巨响传来,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火光如流星带着熊熊烈火直坠而下,燎燎黑烟画出它下落的轨迹,椋鸟被击落了。

超高的机体性能,本能让椋鸟在眨眼间就变换身形,规避一切弹道,况且它还搭载了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究竟是什么攻击?让它还没来得及露出锋芒,就在一瞬间,被击落了。

“鸾鸟呼叫椋鸟,收到请回答!”

“鸾鸟呼叫椋鸟,收到请回答!”

鸾鸟一遍遍呼喊僚机,无人应答。

“嘟——嘟——”

巨大的低鸣再次传来。

就在椋鸟坠机的地方,云层疯狂的涌动,越来越厚,越来越厚,直至圈围了整个珠穆朗玛峰顶。峰顶的众人紧张地握紧手里的武器,小心翼翼地往下望,滚动的云层里巨型生物的影子若隐若现。

“不好!它要从西口逃离。”

人群中,有人用一口印度口音的英语惊叫道。

为防止目标生物逃脱,刚上山时,众人就在四周布下了七架天罗地网,椋鸟负责西面的位置。可随着椋鸟的坠毁,西边的位置被破开了一个小口,一定是坠机时机内的索引装置也被损坏了。

“集中火力,守住西口!”

腰间斜跨着巨枪的老人,此时拔出了那把巨枪,一边大声指挥着众人,一边飞速往西跑去,动作矫健的根本不像一个古稀老人。

“执灯者!跟我去南边!”

手握斩马刀的中年人戴上白玉青铜面具后,朝着南面疾驰而去,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众戴着面具的人。

“那我们去北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