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叫张子宗,是陈总的员工,胡娜的同事……”
此前被枪打中的男人此刻已坐回到位置上,张子宗开始了他的讲述。
“我是去年刚毕业的,学生时代起,我除了作文,其他各学科成绩一直都不太好,所以最后毫不意外的上了一个专科院校。毕业后我想从事文案编者类相关的工作,可因学历太低,无一例外的都被拒绝了,直到我来了秋叶杂志。按当时的招聘要求我本来是不可能入职秋叶的,学历要求那一栏清楚地写着‘本科及以上’,但我看到后面括号里还有一段小字‘能力突出者可放宽要求’,于是我就壮着胆子投了简历,并附上了我的一则短篇小说,三天后我收到了复试通知,陈总和郑总一起面试的我,简单问了我一些问题后,我顺利通过了面试,就此获得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一份我喜欢的工作。我在秋叶的主要工作内容就是读稿子、写稿子,筛选出投稿信箱里优秀的稿子刊登在下期秋叶杂志上。胡娜除了月末要做财务报表、核算稿费、核销发票以外,其他时间她都和我一起工作,我上午写稿子她就上午筛选读者和作者来信,等到下午我们俩的工作再做对调,她来完成她没写完的创作,而我来进行文稿信件的筛选。我一直很喜欢这份工作,它不仅仅是让我拥有了一份工作,更是我实现人生价值的地方,我在秋叶上发表的小说受到了读者朋友的喜欢,有人开始催更我的作品,开始揣测我的故事走向,那一刻我太满足了,感谢陈总和郑总能给我这个机会。”
桌子对面,郑吴透过眼镜薄薄的镜片望向张子宗,微微点头示意。
“滴~”
一只被黑白两色缭绕的手按下了时钟按钮,五分钟到了。
烟龙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尸体,来到了桌前,他站在车夫和陈念芳中间,满头大汗的样子像刚参加完马拉松的人,大口大口抽着烟杆,全身满是烟雾。陈念芳下意识想用手捂住口鼻,从小到大她一闻到烟味就感觉不舒服。还没等她抬起手就惊奇的发现,这烟雾怎么一点都不臭?根本就不像烟杆里出来的烟,反而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淡香,入鼻后,紧张的神经都轻松不少。
烟龙先是在车夫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之后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操着沙哑的嗓音有些不耐烦的说。
“我都听不下去了,这帮人不是骗人,就是避重就轻,讲些什么鬼都不知道,要是诸葛在就好了,在她的【芥子】面前,再高明的谎话,都是不堪一击的。”
“她要来了,你们俩还不得叽叽喳喳吵死?还是先做好手上的工作吧。云梭在等我们,家神也在等。”
车夫神色凛然,从桌前五人刚才的讲述里,他根本获取不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就像烟龙说的,大家避重就轻,讲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样的讲述里,不管凶手是谁,肯定不会傻到在自己的话里堂而皇之的讲述自己的杀人事迹,需要更深入的挖一挖。
车夫闭目凝神,深吸一口,烟龙身上缭绕的烟雾就钻进了他的鼻孔,淡淡的清香像一夜秋雨后的月桂,清新又爽朗,冲刷着每一个细胞,神思都清晰了许多。
既然自己不会露出马脚,那就让别人指出来。作为七十一号车厢里《交际社会学》《三族人格心理学》以及《卧底谈判技巧》三门课唯一的三学分同学,车夫有着十足的把握在半小时内找出这个凶手。
“讲述继续,不过这次不讲自己和死者的关系,而是指出刚才别人讲述中的谎话,每人用时三分钟,其余规则不变。”
“说什么胡话?难道我们要这样一直不停的讲下去吗?”眼镜男郑吴在桌前站起身来,他已经没了初见车夫和烟龙时的胆怯,现在的他情绪有些激动。在这间别墅不停重复的时间里,他的耐心早已被消磨殆尽。
“你以为我是在和你谈判?”
车夫依然面带微笑,毫无愠色。可他的手上,那把老式柯尔特手枪的板机,正被一点点下压,左轮手枪特有的转盘好像已经开始轻微转动,枪口仿佛已经能听到凶猛的火蛇不断想要挣脱束缚而发出的丝丝声。
“我们讲!我们讲!”
李芳彩赶紧拉女婿郑吴坐下。
车夫从始至终面带微笑的脸,此刻让众人有些害怕,有了张子宗的前车之鉴,大家丝毫不怀疑他会朝郑吴或其他任何人扣动板机,仿佛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并不是找出凶手,而是在玩一场努力找点乐子的小游戏,房内的任何人也都可以去死,对他来说就只是少听一个故事而已。
《卧底谈判技巧》中说:所有面对面的谈判都是情绪控制的博弈,想要掌握局势主动权,越混乱危险的时刻,越要保持镇定。可怕的对手在脸上是没有任何情绪的,就像高明的赌徒在揭露最后一张底牌前,你永远不会在他的脸上读到有用的信息,一切云淡风轻的姿态,都是一种大权在握的威压,主动权自然就落到了自己这边。书本上的每一句话都在车夫的脑海中浮现,此刻的他,就是那个不露底牌不明底细的赌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