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宗哑然无声,车夫继续说。
“陈嘉贵之所以在明知有抄袭嫌疑的情况下,依旧强硬的选择发表对方的稿件,并非他故意苛待你,而是因为他知道你才是那个卑劣的抄袭者。那篇文章的初稿,早在你入职秋叶前他就看过了。他没有揭穿你,是因为他知道,你是真正热爱写作的人,你只是不小心犯了一个错。这个错可以很小,小到不了了之,也可以很大,大到让你彻底离开这个行业。你不知道你抄袭的原作者是一个什么人,如果你知道,你会感到害怕。他的背景能让你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入行门票,彻底化为泡影,让你永远被这个行业除名。陈嘉贵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他不动声色的压下了所有事,他知道要帮你,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根本没有抄袭这一回事,他只需要强硬的要求出版第一作者的稿子就行,剩下的指责和谩骂向着他一个人来就够了,对他来说这是微不足道的,但对你来说每一声谩骂,每一句指责都会毁了你。”
张子宗瘫坐在椅子上,他怎么也没想到那次抄袭风波背后会有这样的故事。
那篇稿子是他刚入职秋叶不久,急于证明自己一时脑热做出来的荒唐事,等到清醒过来时,为时已晚。他知道如果被发现自己是抄袭者,一定会被辞退,他不想失去这个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工作,也不想离开这个行业,所以他只能抵抗,顽固的坚持自己是原创。老板并没有细查此事,公司里也没人知道他是抄袭者,一直以为他才是第一作者。他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多年后他在另一个人口中,听到了故事的另一面。
就像那句话说的,“少年时,我朝旷野开了一枪,多年后正中眉心。”
“这支钢笔是陈嘉贵用自己的第一笔稿费买的,多年来一直陪着他,是他所有作品的见证者,也是秋叶的老员工。他原本打算在你的新书发布会上送给你,现在看来他是办不到了,家神委托我转交给你。”
车夫将一支老式钢笔推到张子宗面前,这是一份提前送达的礼物,也是一道沉重的审判。张子宗至今还记得他曾问陈嘉贵:“陈总!你为什么会招我这个专科生呢?”陈嘉贵的回答依然字字清晰:“你是唯一一个专科学历向我们公司投简历的人,你的勇气为你的热爱做了最好的翻译,我也曾是一个为了热爱处处碰壁的人,我们终会破茧成蝶。”
接下来,车夫看向另一侧的陈念芳,显然他接下来的讲述和陈念芳有关。
“还记得那只小黑兔吗?”
车夫问。
陈念芳当然记得,那是她十三岁那年的生日礼物,她特别喜欢,后来她将小黑兔送给了小学时一个玩的特别好的同学。她决定送出的那天妈妈再三和她确认,“送出去就不能后悔喽!”
陈念芳大方地点头。可在睡前她又后悔了,没有小黑兔的卧室变的那么陌生,她祈求妈妈去要回小黑兔,可妈妈却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不能因为一时脑热就做决定,送出去的小黑兔,说出去的话都不能收回来。”很多年过去了,陈念芳已经长大了,可她依旧改不了一时兴起就做决定的毛病。
“陈嘉贵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一个好女孩,但这个好女孩还是让爸爸放心不下,她太冲动了,总在为当下的情绪做决定,事后却后悔不已。在婚姻这件事上,爸爸虽然没有答应女儿离婚的决定,但他是完全支持女儿的决定的。爸爸只是希望女儿能多考虑一次,再多考虑一次,这样就少一点后悔,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后悔也是一辈子的。爸爸看着你长大、毕业、恋爱、成婚一路走来,你人生的每一个重要的、不重要的时刻,都是他眼中的珍宝,他希望自己的女儿能一直幸福,多一些快乐坦然,少一些后悔痛苦,就像妈妈和你说的,‘送出去的小黑兔,说出去的话都不能收回来’,不要为情绪买单。”
陈念芳有些恍惚,泪水控制不住的倾泻而出,谁能想到那个能写出《象岛》这样名作的男人,竟是一个不善与女儿表露心声的人,他能写出世界上最优美动人的句子,却说不出一句:“女儿!爸爸爱你。”
“最后一件事!是关于胡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