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家,佟明儒的书房里,头发花白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跪在一地的狼藉里,打碎的茶盏碎片划破了他的手背,四溅的茶水沿着砖缝淌过来,膝盖下明显濡湿的一片。
可他仍然纹丝不动,本已隐约有些佝偻的脊背此刻愈发弯折地厉害,几乎都要匍匐于地。
桌案上的杯盏已经尽数掷出,佟明儒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攥着一枚黄玉貔貅镇纸,探着身子继续破口大骂,“混账!看你找的酒囊饭袋!还流氓、还混混,那是什么地方你搞清楚没有?那是金家!你以为脑子好,找几个流氓混混的,人就不知道是你干的了?”
“现在呢?酒没偷回来,还打草惊蛇了!你说,怎么办?”今日午时,金家有毛贼闯入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随后没多久,金彧年提着个酒坛子大摇大摆地一路去了恪靖伯府,半道逢人就介绍说是从佟相那边要来的屠苏酒,宝贝,约了他家小嫂嫂一起喝!小嫂嫂是谁?哦,宋闻渊家那位新媳妇儿呀!
消息传到佟明儒这边,他又心惊胆战地等了半日,也没见恪靖伯府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来,倒是听说宋闻渊家的新媳妇在集市上被劫持了。
佟明儒一听,哪里还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金彧年这是给自己下战书呢!他一定想到了那两个“小毛贼”就是冲着屠苏酒去的,也一定猜到这屠苏酒有问题,所以借着这浩大声势告诉自己,屠苏酒已经送到宋闻渊手里了,有本事就来拿吧!
“废物!”攥着镇纸的手扬了扬,半晌,到底是没扔出去,只重重拍在桌上,又一次骂道,“这点小事都干不好,真是废物!”
管事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等着佟明儒骂累了,才试探着解释,“相爷……此事真的不怪老奴。您让老奴找两个人,只说别用咱们自己人,也没说找什么样的人。老奴、老奴囊中羞涩,哪找得到厉害的……”
佟明儒气得恨不得用镇纸敲开这老玩意儿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糟粕!他翻了个白眼,才冷嗤,“那便是怪本相咯?怪本相给你的月钱太少?”
“不敢。”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本相没给你银子,你便不会直接去账房支取吗?这些年本相何时亏了你的银钱去?”
气氛出现了少许的冰释,对方偷偷打眼看去,半晌试探唤道,“相爷,其实老奴觉得,这酒在宋家,比在金家要好些……”
他见佟明儒只垂眸看来,才继续说道,“世人皆知,咱们二小姐和那位少夫人素来交好,这交好的闺中密友登了门拜访一下,是件挺寻常的事情吧?入了这内宅后院,还怕找不到机会拿回屠苏吗?”
闺中密友?这佟明儒还真不知道,佟婉真只是他的庶女,为人并不伶俐,性子也不甚讨喜,所以他从未上过心,更不知道她平日里都和什么样的人往来。
他一边兀自盘算着,一边坐回了椅子里,半晌,才点点头,“那你去将她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