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地头已经有人看到了他们一行,一传十十传百,八义村所有的人都涌到路上迎接。
走在最前面的当然是甘奶奶,她连脸上的皱纹里都带着笑,精神矍铄,容光焕发,看起来竟像是年轻了好几岁,笑呵呵迎上来,纳头便拜:“不知大小姐驾到,迎接来迟,望乞恕罪!”
云歌忙双手相搀:“甘奶奶,您太客气了!偌大年纪,何必如此?快快请起!”
甘奶奶却执意不肯,并且命身后子弟重重磕头,“大小姐,你受得起!若没有你,过几年,我们八义村只怕全村都只剩了寡妇了!”
这时她身后传来一声冷笑,有人小声嘀咕:“焉知我们不是出了龙潭又入虎穴?那所谓的解药里,谁知有没有另一种我们无法察觉的毒药?”
甘奶奶霍然回首,面色阴沉,低声怒斥:“麦田!做人要讲良心!”
麦田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衣着朴素,却绵连都是桀骜之色,他慢慢站了起来,环视一周,冷冷说道:“难道我说错了吗?难道众位婶婶伯母、兄弟姊妹就没有一个跟我一样想法的吗?”
有几个青年深深低下头去,一片妇人身子却俯伏得更低。
甘奶奶眼神微黯,深深叹了口气。她知道,以自己的威望,可以压服八义村所有人忠于云歌,可是万一哪一天自己不在了,八义村必将成为一盘散沙。可自己,还能活几年?
云歌抿了抿唇,将甘奶奶扶了起来。
大步走过去,问麦田:“麦田是吧?听说麦姓曾是八义村八大姓之首,盖因当年麦姓族人众多,可是如今,麦氏除了满门寡妇,就只剩了你一个男丁了吧?”
麦田神色惊诧,他可没料到,云歌竟会对自己的身世这样了解,但略一寻思便又释然,一定是甘奶奶为了投诚和盘托出的。
梗了梗脖子,大声道:“是又如何?我麦田尚未娶妻,焉知日后没有十来八个儿子?这十来八个儿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又会每人生几个儿子”
“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若雪讥讽的笑道,“你这愚公精神当真不错!可你也别忘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若是你这种想法能够得以实现,八义村如今不是正该繁荣昌盛的吗?就算死亡率高,可出生率不也不低嘛!怎么当年两万人,成了今天的两千人?嘿嘿,说句不好听的,过几年,老一辈的驾鹤西去我粗略的算了一下,大概,两千人就会变成一千五了!”
“你!”麦田气得脸色隐隐发青。
若雪却满脸不在乎,仍旧嘻嘻地笑着。
云歌一脸严肃:“麦田,我和甘奶奶说得很清楚,我不会要挟你们做任何事。我替你们择地而居,是给你们一个重生的机会。当然,我是有条件的”
麦田听着,露出一个“我早知如此”的表情。
“你们想必已经知道,”云歌继续说道,“我是个商人,商人重利,我不会做蚀本的买卖。我的条件便是我可以随时选拔你们之中的优秀子弟为我所用,工钱比一般的护院、镖师高两成,要求便是在任期间要绝对忠于我。”
麦田满脸的不相信:“就这样简单?”
“不然你以为呢?”云歌面容清冷,“这世上,不是有钱便能买到一切,所以我宁可相信重信守诺的八义村,也不愿意花重金聘用江湖打手。”
人群中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
有人说:“我们好歹离了那鬼地方,人家云小姐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们就算是给人家当一辈子长工又能怎样?”
有人说:“是啊,如今,我们有田种,有饭吃,还有钱拿,有什么不好?”
有人说:“我一切都听甘奶奶的,老人家总不会领我们走错路。”
也有人说:“万一呢,万一这其中有诈怎么办?”
“相信一个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云歌扬声道,“你们不信任我,一如我不信任你们。可是,我们都没得选。这就是事实。我有必要说明一点,我并不是个严格意义上的好人,对我有利的,我会重用,危害到我的,对不住,我绝不会手软!”
甘奶奶一凛,她是听说过青城粮灾的,这几日又听朱青翊详细解释了内情,心中更是惊惧交加,真难想象那么大的场面竟是眼前这个还没有及笄的小姑娘搞出来的!
人命在她眼中,到底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