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来回事的人苦着脸道,“人家是合理买卖,别家都不肯买,他们才说自己出不起大价钱的,咱们若不卖那两处田庄已经连续两年歉收,佃户们都交不起租那几个铺子也都亏损的厉害,留着只能赔钱”
袁士昭额上青筋直蹦,瞪圆了眼睛:“放屁!把价钱压得这么低,还是公平买卖?”
那人吓得抖衣而站,不敢再说了。
袁士昭倒背着双手在厅堂里转了两圈,最后一咬牙:“罢了!便宜他们了!卖了!你再看看家里还有那些铺子和田庄能卖,都变卖了,折合成现银,大不了老爷我不在锦城呆了!”
那人小声嘀咕道:“老爷手里的铺子几乎没有盈利的,最好的几间也只是盈亏持平而已。倒是乡下老太太那里的田庄年年丰收,老太太手里的几间铺子也都生意兴隆”
袁士昭拊掌:“对啊!我怎么忘了!我这就给她老人家修书一封,你快马加鞭送过去”念头一转,立刻改口,“不,我亲自走一趟!去,备轿!”
大门外,轿子刚刚准备好,便有家中下人来报:“老爷,不好了!后院儿走水了!”
袁士昭大惊,后院儿:“哪里?”
“上房旁边的耳房!”
袁士昭提着袍子边往后跑,那间耳房可是他的私人库房!那里面的东西纵然家中所有的产业都没了,他也不怕,那里面的东西足够他几辈子任意挥霍!
等他跑到正院的时候,那间耳房已经完全被火焰吞灭。
袁士昭急得跳脚,大骂家丁:“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救火!怎么会起火的?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老爷我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就养了你们这么一群废物?废物!都是废物!”
家丁们本来都豁出命去灭火,奈何火势太大,非但耳室的火没灭成,还牵连了正房和回廊,他们大多数都受了伤,身上沾了火星,衣服便不完整了,可是这般尽心尽力,却得不到东家一点认可,人人心中都觉得自己的忠心被无视了。
袁士昭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想到卧房中还藏着一些细软,又不放心让下人进去拿,当下便把袍子掖到腰里,从旁边仆人手中接过一盆水当头浇到身上,头一低冲进了火里。
下人们一阵哗然,说什么的都有。
却说袁士昭冲进了卧房,在火光和烟气之中直奔卧榻,浓烟滚滚,熏得他睁不开眼睛,恍恍惚惚看见自己的拔步床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子,容貌倒十分清秀,只是装束奇特,有点像男子,而且动作粗鲁,翘着二郎腿,脚尖还一点一点的,正冲着自己龇牙咧嘴的笑。
“你是何人?”袁士昭的嗓子被火熏得干疼干疼,一张嘴嗓音嘶哑。
那女子呵呵一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这就是趁火打劫,懂不懂?”扬了扬手里的锦盒,站起身来,踱到后窗那里,伸手推开窗户,回眸一笑,“袁老爷,咱们回见!”双手一扶窗台,乳燕投林一般,窜了出去。
袁士昭心中大怒,目眦欲裂,拼尽全力冲了过去,却连那女子的衣角都没摸着。
这时屋子里烟气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此起彼伏,床上的帐子,地上的桌椅,头顶的房梁都已经烧着了,袁士昭心疼得直跺脚,只来得及把梳妆台上的妆奁匣子抱起来,转身慌手慌脚往外跑。
外面的家丁们扯着嗓子喊他出去。
慌乱之间竟然还走错了方向,一头撞在了堂屋的落地柱上,眼前金星乱晃,手脚发软,好容易爬到门边,门楣却掉了下来,正砸在肩头,“呼”的一声,不单把肩膀砸的生疼,还把头发眉毛胡子以及一只耳朵身上衣衫都烧着了,霎时间,烧毛味、肉香、焦糊味交织,袁士昭痛得哇呀呀暴叫。
家丁们不敢怠慢,冲过来七手八脚把他扯开,更有人一桶桶井水泼过来,虽然烧伤了一只耳朵,烧伤了脸颊,烧没了大部分的眉毛胡子头发,烧伤了肩膀,但好歹性命无碍。
袁士昭手中还死死抱着妆奁匣子。
望着慢慢倾塌的房舍,袁士昭心中有着劫后余生的侥幸,同时心中暗恼,那女子不只是哪里来的飞贼,竟敢趁火打劫!一会儿一定要让人拿着自己的名帖到知州衙门报案!
最后还是因为火势太大,惊动了有司衙门,派了官兵抬了几架小型水龙过来帮忙,才算慢慢把火灭了。
所幸只是袁家一家受难,并未牵连左右的民居。
听着亲自过来查看的知州的言不由衷的劝慰,袁士昭满腔悲愤,欲哭无泪,这一场无妄之灾,把自家房舍烧掉了十之七八,值钱之物却抢救出来不足一成!
自己以后没了钱,便是有天大的才学,困于锦城一隅,知州大人又怎能放在眼内?说得好听点不过就是个落魄文人罢了!
之后的三天,袁士昭检点家中余财,发现比自己预期的还要少。可家里还有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
无奈之下,他只得把家丁仆妇遣散,最后身边只留了两个丫鬟两个小厮,抱着妆奁匣子到倒座儿的外书房安身,偌大的袁宅只有倒座儿还算完整。但书房里原来的摆设却没了十之七八,想必是有人趁乱浑水摸鱼偷了去。
才安顿下来,身边的小厮便慌慌张张来报信:“老爷,有人把你告了,如今外面来了一辆囚车,立等着捉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