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点点小小的问题需要解决。

“夏竹，过来。”我有一下没一下的盘着空了的杯子，眼神却怔怔的盯着那一片混着些许血水渍，“事到如今，你依旧没有话想要跟我说吗？”

“小主，夏竹不明白您的意思。”夏竹低眉顺目，做足了温顺的样子，像每一个一等一的忠仆一样，熟练的下跪然后顺手扯出一块抹布擦掉了地上的脏污，“小主是认为夏竹为了保护小主，所以离得近以防万一，所以听到了不该听的，现在应该请罪吗？”

“夏竹，所有宫女里头只有你会这样不规矩。不管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春兰，自认为和我分享了大秘密的秋菊，还是办事最为妥帖的冬梅，都不会在我明确下了让她们都走的命令的情况下还要偷偷坚持留下来。”我平静的看着夏竹擦干了地上的痕迹，“你比任何人都有倚仗啊，夏竹。从最开始我就知道的，我认为我们两个之间虽然没有坦诚相待明说，但我认为我们都应该心知肚明的秘密，现在你还不打算说吗？”

“夏竹一个普普通通的奴婢能有什么秘密呢？”夏竹拽着手里抹布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但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还是一派一镇定，好像无理取闹的又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一样，“夏竹是主子的夏竹，以前伺候过的人也是陛下。陛下清洗过了后宫中的毒瘤，夏竹能够留下来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忠诚。而且陛下可是把夏竹的履历全部给予小主见过的，夏竹在小主面前没有秘密。小主若是怀疑夏竹，不顾主仆多年的情分，那就将夏竹打发的远远的罢了，何苦还要寻个由头？”

“既然你这么不信任我，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直说了。”我将手上盘着的杯子拍在了桌子上，“你是重生者，夏竹。”

“小主，所谓的重生之说都是前朝人话本中的故事，当不得真。”夏竹平静的表情似乎有了裂缝，她僵硬的松开手，手中的抹布缓缓的飘落在了地上，“小主最是聪慧，定然不会信了这捕风捉影毫无实据的无稽之谈。”

“捕风捉影？毫无实据？无稽之谈？一口气三个词，你倒是真急了。”我身体前倾，支起手托住了歪了歪的头，慢条斯理的开始抽丝剥茧，“夏竹啊，你知不知道重生之人身上的气味，在我面前是很明显的啊？天命之女从最开始就有了怀疑，你觉得会找不出证据吗？而且明明你的伪装，从头到尾都是破绽啊。

从最开始，在后宫之中照顾一个身份尴尬不明的主子就不是什么好差事，分过来的人也大多是应付。宫女们就算是心肠软的，也只是看我的眼神中带上了些许怜悯，根本没有要为我在这后宫之中生存下去行个方便的意思。但只有你在“意外偶遇。”我的那一刻，眼睛都在泛光，欣喜几乎遮掩不住。而且见你之后我的生活条件几乎可以说是稳步上升，后宫彤册都能说看就看。

你是真的认为我年纪小，没有前世的经验就可以随便糊弄过去，还是觉得我真的会相信这么简陋的伪装？如果你这姑且还算是不及防的破绽，后来路的马脚又怎么解释呢？我的身份在陛下面前过了明面之后，其他的人都是陛下拨过来的。偏偏巧只有你，早早就提前自请来照顾我，用功勋换来了一个能当我贴身大宫女的机会，你几乎都要把处心积虑靠近我这几个字写在自己脸上了。

不过，看你的表情，你似乎认为我并不应该知道这些事呢。是上一世的时候根本就不是这一波过来的，没这一遭？所以这些许规矩和具体流程，你前世也未曾听闻也没想过打探，所以也不知情？这些也且按下不表，我们就当之前你未曾给我打点过宫人，也未曾将有得用的人一起忽悠过来，你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较为能够掌权的大宫女。

那么就算这样，你想，你一个在一众宫女中算最为年幼的那一批，却是年纪轻轻十几岁就能和贪婪老太监和年长老嬷嬷分庭抗礼的大宫女，本身就够不对劲了。更不对劲的是，这样的你却硬生生的胡说八道些什么不能寒了老人的心，偏将四大宫女的主位让与那个时候还叫张大丫，从外头送进来年仅十岁的春兰。

可别拿春夏秋冬的取名序列当借口，我可没说过我定然是想着这样取名的。你要这么说只会成为你是重生者的证据，因为你前世知道我就是这样取名的。我姑且当你认为自己初来乍到，认为与我两小无猜长大的张大丫和我情同姐妹，不管怎么说我也绝对最信她，这样子做可以博得我的信任和青睐，把这个漏洞翻篇。那么你顺遂我心意顺遂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又怎么解释呢？

就像我去祈福的时候贪玩失踪，怎么偏生你运气好找到我，与我约好的春兰都没有能够先于你到达我预定的地点呢？是啊，你当时的脸上表情是多焦急，甚至做戏做全套来试探我的鼻息。你那时候纠结复杂的神色，纠结犹豫改了又改的动作，简直是本色出演。你以为那个时候我真的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吗？我主动向陛下揽罪的时候，你身上那种混杂着敬畏的兴奋都快溢出来了。

我做什么你都顺着我，每一次让你办事的结局都最最合我心意。经常是这样只能当你为人妥贴，可从来没有例外，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我将财物都交于你料理，你便认为我不关注，放心大胆的买进卖出，几乎快把未卜先知顶在头上。你每次在一片不解中下意识的点头露出了然神情，几乎是招示一样出卖了你都知道那些后宫妃嫔藏的严严实实的秘密。

可是明明你不应该是知道的。又或者说十几岁的年轻的只活了一世的，没有什么阅历的小宫女夏竹是不应该知道的。你隐藏了很多知道的东西，甚至利用了上一世的经验，让其他的宫女撞破秘密知情，然后告诉我，弄的知情似乎非常常见普遍，并不是不能理解一样。可是这些，一点都不合理。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是深深埋藏在心底的，不为人知的。秘密之所以有非常大的用处，是因为秘密利益相关过大，掌控一个秘密，运作的好能够掌控一个人和一个人背后的所有势力。可是偏偏是那么要紧，那么大，轻则波及后宫局势，重则可以动摇朝廷的秘密，反而那么容易，那么合情合理的因为意外就能知道，本身就是一种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