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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日记
这一年,国庆与中秋重叠在一起。中秋当日,一家人简单吃了早餐,便到墓园给一美爸爸妈妈扫墓。
路上,一美坐在后座,看着车窗外一棵棵大树、一幢幢高楼,从眼前一扫而过,眼中闪过丝丝落寞。
书庭看在眼里,轻轻拍了拍一美的手背。
墓园里,两座坟墓紧紧挨在一起。
一个是妈妈,一个是爸爸。
墓碑上,他们的样子那么年轻,那么青涩,他们的生命都停留在了一美十三岁那年的夏天
一美没有落泪,而更多的,只是麻木。
每年清明一次、祭日一次、中秋一次的扫墓,叔叔婶婶无论多忙,都一定会抽出时间陪一美来。
不见得是为了在九泉之下的弟弟、弟媳。
更多的,其实是为了一美。
只是一年三次的扫墓,不知不觉间,对一美,竟成了一种情感的负累。
想到这里,一美自己也吓了一跳。
负累。
小时候,妈妈出门一两个小时,便会大哭大闹的她,如今竟会认为一年见三次面,是负累。
懒惰与软弱,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舍弃了太多。
从外表,到理想。
负累
她甚至舍弃了责任,舍弃了良知。
想着,一美麻木的内心,总算钝钝地疼了一下。
回到家,婶婶煮了一大锅阳澄湖大闸蟹。
弹的蟹肉,绵密而咸咸的蟹黄。
在以前,一美至少要吃出两堆蟹壳,婶婶也会在一旁给她加油:“来,再吃一个。只剩两个了,都吃了,下一顿就吃不了了。”
只是这一日,她吃了两只便吃不下了,起身说:“我吃饱了,回房躺一会儿。”
婶婶连忙站了起来,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着,正要追上去,却被叔叔拦下。叔叔说:“你让她自己安静一会儿。”
想来,是刚从墓园回来,心情不好。
一美回到房间。
房间内,各类家具一应俱全,乳白色间黛色色调,看起来简单大方。床尾铺了一张圆形地毯,羊羔毛的材质,光脚踩上去软软的。
打开衣柜。
里面整整齐齐挂了满满一柜衣服,不乏一些好看的裙子、衬衫,只是她一次都没穿过。倒是几件卫衣、运动服,都快被她穿烂了。
那么多好衣服,全便宜了徐妙妙。
徐妙妙穿着她的衣服,在外招摇过市,还明里暗里贬损她她不傻,她都知道,她只是懒得计较。只是今天,一想到这里却忽然好生气。
气那个不争气的、任人宰割的自己。
她把几件从高三一直穿到现在,由于舒适性无可替代而舍不得扔,一穿再穿的卫衣拿出来,取下衣架,“哐啷”丢进了垃圾桶。
她要减肥、要考研。
哪怕不是为了她自己,哪怕是为了叔叔婶婶,为了良心,她都不应该听之任之地堕落下去。
她要成为让叔叔婶婶姐姐,都为之骄傲的人!
国庆最后一天,婶婶陪一美收拾行李。
婶婶说:“这一去,再回来就是元旦了,把冬装拿上。”说着,把一美号的羽绒服,号的卫衣,40号的雪地靴一齐放进了箱子,又往她的背包塞了满满一包特产。
一美推脱:“不用了,我吃不完的。”
她还要减肥呢
婶婶却一脸无奈地看一美:“这孩子!怎么吃不完!我还不知道你?别不够就不错了。你姐带来的,好吃着呢!”说着,又想到什么,“对了,还有室友。”于是,又给她塞了一盒,“回去跟室友一起吃!”
“好嘛”
下午婶婶开车,姐姐和一美坐在后座,三人一起出发去了火车站。
由于昨天才匆匆购票,没买到高铁、动车,只买到绿皮火车。火车上,一美见一位老奶奶没座,便把座让给了奶奶,自己在一边站着。
奶奶连声说:“谢谢!谢谢你了,小姑娘!”
“没事的,奶奶。”
做了好事,一美自己心情也愉悦。
火车进了一条长长的山洞,一美站在过道,不经意间从窗上看到自己:肥肥的脸蛋、黑黑的皮肤、无神而空洞的眼睛
一美暗暗下决心。
回去后,一定要彻头彻尾、由内而外地改变自己。
正在这时,手机“嗡嗡”震动。
是徐妙妙发来一张图片,图片中,是一美的水乳摔碎在地,乳液溅了一地的样子,徐妙妙说:“怎么办?小纠结小纠结小纠结”
一定是徐妙妙偷用,不小心打翻了。
手机又“嗡嗡”震动,徐妙妙说:“这个你还要吗?不要的话,我帮你清理一下?”
什么叫我“帮”你清理一下?
打碎了别人的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骄傲得连一句对不起都不说。
换在以往,一美一定会大方说没事,只是今天,她却感到胸口顿时烧起了一团无名火。
总有一些人、一些事,时不时来挑动一下你脆弱、敏感的神经,紧接着,一波强过一波的负面情绪接踵而来,让你好不容易一点一点拼凑而成的心理建设,让你的雄心壮志,顷刻间溃败如山倒!
火车开出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