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和那天一样的衣服，看上去刚刚洗过，一些褶皱没有被处理好。禹悠然光顾着开车，现在稳当下来，还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一种清冷的味道。禹悠然不知道这样形容准不准确，像炎热夏天的一池泉水，透着一阵清凉。男人高挺鼻梁上架着那副细黑边的眼镜，镜后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直视着前方，微微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禹悠然在展馆参观的完美雕像，她被框在外面，连接近一下也不行。

察觉到了旁边投来的目光，周佑卿后知后觉的偏过头，抬眼问她怎么了。

禹悠然回过头，连忙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她不喜欢有距离感的人，可面对旁边这位近乎完美的人又总是忍不住投向目光，心底不知道哪来的失落。

她何尝不羡慕这种运筹帷幄的感觉，可能这辈子也成为不了这样的人吧。

“这不是我的胸牌吗？”

周佑卿见女孩没有要搭话的意思，眼神往车前瞅了瞅，看见了一块熟悉的小牌子，便拿起来确认了下。

禹悠然顺着他的声音，看到了拿在他手里的小牌子，应该是金杉刚才下车走的匆忙，忘记装起来带走了，于是跟周佑卿解释：

“这是那天我在后座看见的，我还以为你会打电话问我，我就先收起来替你保管了。今天我哥坐我的车，我就想起他牌子上的医院跟他去规培的医院一样，就问他是不是认识你，没想到你们居然是师兄弟的关系，不过你真的好厉害啊！还这么年轻就有这种成绩，我听我哥说了你的履历，也太神了！刚开始我以为你看着这么年轻这块主治医师的胸牌不是你的呢，你没出现之前我一直以为金杉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真是天外有天！”

禹悠然打开话匣子就一发不可收拾，也忘了自己那点羞涩，她从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今天遇上了真正的神人，必然是先好好表达一番自己的崇拜之情。

周佑卿听过的赞赏实在太多，按理说早就该对这种“彩虹屁”免疫，听到禹悠然真诚的赞扬，竟然破天荒的顺着说下去：

“我也快三十了，有点成绩也很正常，”顿了一下，带着笑意说：“反正距离你的‘神’字还有些差距。”

禹悠然摇摇头，不服气道：“你们这些学霸都一个样，从小学呢，就一直在考试之后怨天怨地怨自己没考好，结果自己一百分满分考了九十九。你都已经这么厉害了，就别谦虚了，我都不敢想我要跟你一样该有多趾高气昂。”

周佑卿没说话，用手摸了下嘴角似乎又笑了下。

禹悠然发现有一个红灯格外的长，不对，准确的说是前面的车开不动。听见周围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又看到行人匆匆赶到前面围观什么东西的时候才意识到前面可能出事故了。

“前面有人晕倒了，好像脉都快没了，快打120啊！”路人匆匆往前边跑边说。

周佑卿拿起他的一个兜子，嘴上说着我去看看，打开车门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前跑。

禹悠然人都傻了，周佑卿都快跑到现场，这才想起来自己也是个学医的，想也没想跟着跑了出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做的，最不济还能疏通疏通人群。

等她跑到人群前，喘着大气扒开人群，躺在地上的是位中年大叔，明显超重的身躯七扭八歪的瘫躺在地上，手肘因为肥胖的身躯摔在地上搓破了皮。周佑卿半跪在地上，大声喊了大叔几声，用力拍了拍他的脸，见实在没有反应，从他袋子里的一堆东西翻出一只医用手电筒，掀开大叔的左眼皮扫了下，随后手放在他颈部大动脉处停了几秒，又趴下在心脏周围听了几秒，在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中以最快的速度把大叔上身的polo衫直接撕开，长腿一迈垮在大叔的正上方。

禹悠然瞬间明白他的下一步，几乎同频掏出手机录像，冲人群大叫：

“不要围观！快打120！给大夫创造抢救环境！”

录像这件事不是禹悠然大惊小怪，但凡有点自我保护意识的都得这样干，见义勇为哪有这么容易，像她这种连医师资格证还没考下来的连上手的资格都没有，做了都有违法的风险。就算证件齐全，行医十年，在不是医院的地方把人肋骨摁折或者没抢救过来，哪一项风险都是要命的，谁会有把握搭上自己的职业生涯去冒这么大的险。

众人在禹悠然的招呼下都往后退了好几步，纷纷效仿拿出手机录像，周佑卿就在这样的快门声，喧闹声中冷静得把那人的头歪向一侧，捏开嘴确定没有异物和义齿，摘下眼镜扔在旁边，双手交叉胳膊笔直的一下又一下用力摁在大叔胸前，一切都是那么有条不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