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满这句话正好给了苏琴英机会,她转身从身后一个褐色袋子里拿出一本笔记本。
“你看看。”
安小满接过笔记,打开,看着上面密密麻麻俊秀的字体,规整的作图。
“哪儿来的?”
“这是你峰峰哥哥以前初三的笔记,他现在高二了,在市一中读书,成绩特别好,以后你有不会的题目~”
“什么哥哥?”
“你峰峰哥哥,就是妈妈和你说过的那个叔叔家的儿子。”
安小满把笔记撂在餐桌上,摔门而出。
苏琴英趁安小满睡着时,蹑手蹑脚把峰峰的笔记放在他的书桌上。说到底,就算不为感化儿子的心,从他后期人生规划而言,安小满也得好好利用这花了钱都买不来的“学霸成果”。
安小满上学后,苏琴英进了他房间,她要检查下,安小满有没有碰笔记,或者是否把笔记带去学校了。
当她看着书桌上摞得厚实的一摊碎纸屑,急忙走近核对碎纸上面的字迹后,苏琴英气不打一处来地眼哐涌泪。
苏琴英被安小满气得头晕乎乎的,她请了假,在家睡了一天。
她是被安小满放学进屋的开门声吵醒的。
她透过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看向屋外,光明显得很无力,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取代,除了倍感凄凉的光明外,她看不到其他事物。
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房门被迅速打开。
安小满见母亲在家并未外出,悬着的心放下了,他为了掩饰尴尬,说了句:“我饿了。”
苏琴英转身背对着他,让他也尝试了一把被无视的感觉。
母子俩就这么饿着肚子到了九点钟,最终,还是苏琴英妥协了。她在厨房带气叫着安小满:“下来吃饭。”
安小满趿履下楼,闷闷地坐定吃饭。
“你为什么把笔记撕了?”
苏琴英特意等安小满快吃完时质问。
“不需要。”
“考试不考吗?”
“看了我也考不上。”
“你这么说的话,那你不要去读书了,反正考不出好成绩。”
安小满被母亲怼得哑口无言,苏琴英进一步攻击:“我昨晚认真想了想,我和他在一起,并不意味着不要你。”
“我和他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这种选择没有意义。”
母亲没有给这道题答案,让安小满很伤心,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唯一了。
“你如果选他,我们就断绝母子关系。”
安小满这句话深深戳痛苏琴英的心,她再次在他身上看到安俊杰的影子——无情绝情。
她“啪”地把筷子拍在餐桌上,问安小满:“你就希望我守着你到死。”
“嫌我碍事了?”安小满脸红得发烫,他咆哮着,“我坏你好事了?”
“我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你。”
“谁让你生下我的,被你们这么对待,我宁愿没有活过。”
安小满的每个字,都像一把把匕首穿透苏琴英的心,她内脏被撕扯得鲜血淋漓,她双眼通红,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我对你差吗?你爸爸不要你,我把你带大,供你吃供你喝,我容易吗?我养条狗还知道感恩朝我摇摇尾巴。”
母亲居然骂自己连狗都不如,安小满怒吼道:“现在你知道了,我就是不如狗,我连泡屎都不如,屎都有狗吃,你和爸爸,都想抛弃我。”
“我说我要抛弃你的吗?我辛辛苦苦把笔记要过来给你学习,你给我全撕了,我要抛弃你还管你什么学习,你就是白眼狼,和你爸爸一摸一样。”
“对,我狗都不如,也是白眼狼,他家儿子好,笔记好,成绩好,还在市一中读书,你去啊,你去给他当妈啊。”
安小满已经彻底气疯了,口不择言后他快速跑回房间,重重关上门。
苏琴英感觉房子都震荡了一下。
回想着安小满刚刚的反应简直和他爸爸一个样子,苏琴英心更寒了。
她隐隐约约觉得,安小满如若长大翅膀硬了,也会随时做出摆脱自己的行为,这份不安全感让她更加笃定要和单冯程结合,她的后半生,绝对不能指望没良心的安家人。
安小满气急败坏地回屋,眼泪再也克制不住,他趴在书桌上小声哭了出来。他越想越觉得悲伤,为什么自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父亲不负责任地抛弃妻子,母亲无视自己想法和别的男人搅合在一起。
既然父母都有自己的安排计划,为什么要结婚生下他?
安小满在找不到答案的时候只觉得痛苦,但并不会特别去钻牛角尖,或许和他长期以来,解决不了书本上的知识有关,过度地思考,过分地去钻牛角尖,只会让他头疼。他太痛苦了,这份苦楚里对父母的痛恨,自怨自怜的抱怨糅合缠绕,令他觉得把自己似乎没有存在的必要。安小满拿出一张A4纸。
纸上只留下标题“遗书”二字,他便不知道正文该如何书写,或者需要像写信一样,要顶格写称呼吗?他放下笔躺在床上,打算思考一会再把遗书写好,然后再考虑以何种方式离开这讨厌的人世间。
安小满躺在床上,脑海里想着“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我不想活了。”
他掂量了一下,觉得有必要在信里把父母对自己的伤害表达出来,让别人知道他为什么死了,所以应该这么写“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这个世界不值得我留恋,别的孩子父母都对他们很好,我的爸爸不要我,我的妈妈现在也要抛弃我,我和孤儿没有区别·······”
可能是哭得太认真了,安小满浑身疲软,他一下子跌进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