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走过来,端着一个破碗。
“玉贞,妈找人要了碗热水,快喝吧。”
李玉贞站起来:“妈,这是那个给爸爸买邮票的姐姐,她给我香蕉吃。”
那个妇女非常憔悴,脸颊凹陷,就连太阳穴那里都往里内陷,严重的营养不良。
嘴唇干裂,一块块的干皮黏在嘴唇上。
这个年纪,却这么瘦。
端着水碗的手,手指甲都劈开了。
可以想象得到,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欧允棠黯然。
那个妇女立马和欧允棠道谢。
她挤出来一个笑容:“妹子,又见到你了。真谢谢你。”
欧允棠问:“大姐,你家是怎么回事儿?我听玉贞说你男人带着儿子回老家了?”
那妇女垂头,嗓音充满苦涩: “妹子,前几天,我男人收到老家的信,说让他回老家。我小姑子要出嫁,他这个当哥哥的不能不在家。公婆年龄也大了,也要他回老家伺候。”
“我不同意,这一来一回,路费都要不少钱。”
“再说,当初我们从内地过来西疆摘棉花,就是为了挣钱。现在钱还没挣到,他就要回去。”
“老家穷得只剩下几亩地,一年到头剩不下几块钱。回了老家,我就得当牛做马伺候公婆,还要下地干活。”
她说着说着,几乎要哭出来:“妹子,我也不瞒你。”
她停顿了半晌,把泪被憋回去:“妹子,我婆婆娘家舅,有个傻儿子,说不上媳妇。”
“她,她就逼着我同意,让我女儿嫁过去,伺候那个傻儿子。”
“我女儿才十一岁啊。十一岁,还是个孩子,她就逼着我嫁女儿,嫁给她娘家那个傻子。”
她捂住脸,黧黑的手在不停地抖。
连带着肩膀也在抖。
李玉贞靠在她腰上:“妈,别哭。别哭,你一哭我就害怕。”
那妇女不说话,欧允棠却看到,有泪水从她消瘦的手指头缝里流出来。
孙梦桃气得一拳打在树干上,鲜血直流。
“滚,让这些老东西都滚,有多远滚多远。”
李苗苗赶紧拉着她:“你这是干什么?走,我带你去洗手。”
欧允棠问:“然后呢?”
“妹子,我们来西疆摘棉花挣钱,我是同意的。为了女儿,我啥都能干。结果,我们刚来没多久,他就要回家。说这里太苦,不如家里舒服。”
“我不同意。回去,我女儿就得跳火坑里。我们就吵起来”
“他说我不孝顺,说我没有当大嫂的气度,说他一定要回老家伺候公婆。”
“他还打我,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儿,打我。”
她掀开后腰上的衣服给欧允棠看。
那儿一大片青紫。
“他一脚踹我这儿。”
欧允棠气得咬牙。
“这混账玩意儿。”
妇女黯然:“那天,我们又吵起来。”
“我搂着女儿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一看,他带着儿子跑了。”
“你给我们的钱,他全都拿走了。一分钱都没给我们娘俩留。”
“就连我做的馒头,他都带走了。”
“我们追过来,结果,他已经走了。”
“我们那个农场也不要我们了。嫌弃我带着孩子,多养一个人,他们吃亏。”
欧允棠:“……”
这苦涩的人生。
妇女搂着李玉贞:“妹子,和你说了说话,我心里头舒服多了。”
“你放心,我饿不死。我还年轻,我有手有脚,我还有女儿。”
“我一个人,也能把女儿养活大。”
她嗓音艰涩,却很坚定。
欧允棠心有戚戚。
所谓为女则弱,为母则刚。